沈涵提心弔膽的防著蕭逸又來擄他去浸山潭水，但蕭逸沒來，午後倒是陳洛過來了。

陳洛一步一步緩緩的靠近那扇窗，靠得極近，近得像要將臉貼在窗上似的，沈涵嚇了一跳，似是恐慌，但更多的是竟很是渴盼？你會進來麼？進來後會說甚？做甚？

你終於要進來了？

那天幾個後生輩用午，杜翔喝多了，一直纏著庄大龍。

「我們是表兄弟，不可。」庄大龍躲著。

「我可。」杜翔嘟起嘴，「我們又不生子，表兄弟有何幹系？」

陳洛看著他們鬧，心裡有些許的亂糟糟。

「不生子便可以不顧血緣道德禁忌了？真是胡鬧。」庄大龍想將扒到他身上的杜翔撕下來，無果，杜翔功夫並不比他差，纏功更好。

「借口！」杜翔緊緊盯著庄大龍眼睛看，庄大龍心虛的別開眼。

確實是借口，難道說你不合適？說你太小太不成熟？說我其實歡喜的是蕭逸？庄大龍不想太傷著杜翔，所以只能拿血緣表親來說事。

「你嫌我？」杜翔步步緊逼的問，他今天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不可。

「你、你太小了。」庄大龍嘆息。

「我哪小了？」杜翔不服，「再說、就算我小又如何？你大就可以啊。這事本來就得我夠小你夠大嘛。」

呃？說的甚？陳洛直想舉手提問。但接下來杜翔的舉動讓陳洛眼睛發直了。

扒在庄大龍身上的杜翔，直接抱住庄大龍的大腦袋，對著庄大龍的嘴親了下去。

陳洛差點騰的站了起來，腦子轟的一響，瞬間像明白、知曉了什麼。

蕭逸看著眼前胡鬧的表兄弟，再看向眼珠子發直的陳洛，也不知是哪方讓他甚覺礙眼，甩手走到迴廊外透氣。

「吃醋了？」庄大龍擺脫了杜翔，追著蕭逸出來。

「吃誰的醋？」蕭逸冷笑了笑。

「誰知你，」庄大龍看著他，「助興也沒成，還不死心？說不定他不行呢，你何苦？」

「他不行，我也願意。你再行，我也不願意。」蕭逸嗤笑著看著庄大龍，誰激誰、誰會更難過些？上回那番生子套牢的說辭極傷他，他恨不得將庄大龍撕成一百零八片。

「你？！」庄大龍猙獰著眉眼猛地抓起蕭逸的手臂，「何苦糟賤自己，你不珍惜自己，他如何會珍惜你？如何會有人珍惜珍重你。」

杜翔追過來拉走庄大龍，「莫理他，他心裡只有陳洛哥哥，不似我心裡只有龍哥哥。」

「你小小年紀，知道這麼多幹嘛。」庄大龍用力想把杜翔從背上拉下來，又無果。

「我還知道陳洛哥哥心裡只有那窗里的小書生哥哥。好亂。為甚大家不能好好的把關係捋捋，這是要玩心意擊鼓傳花嗎？」

「你再亂親我，我讓你叔叔我舅舅太守大人將你送回杭州讀書去。」

「我不亂親你，你亂親我可好？」

庄大龍：……

蕭逸看著他們胡鬧的背影發怔，感覺自己好蒼老、蒼桑了。杜翔這般天真浪漫的年紀，離他並不遠，也就三四年，可自己彷彿便已老得不懂如何去愛了，庄大龍說得對，愛一個人要如此的費盡心機，真的有意思麼？

他想抓住陳洛，可是全無著力點。

陳洛對他彬彬有禮，因有相助之恩，給了他最大程度的接近和相處時間。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陳洛和他在一起時，還不如和庄大龍相處時爽快自然。

陳洛對那小書生的細心，只堪堪比對他父親差一點。除此，陳洛對任何客人都一樣的疏離有禮。

正蹲在地上懊喪著，一隻大手遞了一帕子剝好的小桔瓣過來，蕭逸抬頭看了過去，庄大龍看著他燦笑。

「酸甜適中，不吃會後悔。」

蕭逸素不是矯情之人，便接了過來，一瓣又一瓣的往嘴裡塞。

「陳洛知道他父親所有的口味、習慣，蟹只吃那蟹黃和蟹腳，雞爪雞中翅得脫了骨他父親方肯吃，你知道陳洛為甚知曉？」庄大龍蹲在蕭逸旁邊，低聲問。

蕭逸一邊吃一邊候著庄大龍的高見。

「對誰用心，眼神便落在誰人身上。陳洛知你歡喜甚？不知，元宵節會給沈涵雕花燈，有送你麼？沒有。也就一起吃了幾餐飯，我便知你歡喜吃酸甜適中的桔子，太酸你蹙眉，過甜你嫌膩口，還知你喜辣，陳洛知曉這些麼？他心細如髮，但他只用在他想用的人和事上。」

又看了一眼沉思中的蕭逸，「人吶，得和願意知曉自己的人過，莫鑽牛角尖了，」庄大龍從袖兜里掏出包辣鴨腳，塞給蕭逸，「那日我的話刻薄了些，不該將你比那懷有不堪心思的女子，我是被你氣昏了頭。城中絕味坊的，我是不會幫你剔鴨腳骨頭的，這辣鴨腳啊得啃著吃才有滋味。別總慕仰別人的方式，世間美好的方式不獨那一種。」

庄大龍站起來，跺了跺有些許發麻的腳，轉身欲走時，聽見蕭逸幽幽的問他，「若元宵那日我得手了，你還會對我如此麼？」蕭逸指了指手中的辣鴨腳和桔瓣。

幾不可察的搖了搖頭，庄大龍半眯了眯眼，勾起半邊唇角輕笑，蹲下去沉著有點小磁性的聲音，「這話不能讓他人聽見，」他湊到蕭逸耳邊，幾乎貼著那耳廓，低聲的說：「小逸逸，你想聽甚答案？告我，我說予你聽便是了。」

不待蕭逸發作，那廝說完，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唇輕輕擦過蕭逸的耳廓，起身邊看著蕭逸壞笑邊往後退。

蕭逸耳際微酥，硬生生的打了個顫，蹲在那愣愣的看著庄大龍，直到庄大龍後退著朝他揮揮手跑了，都忘了應該跳起來追打那廝。

他問了句絕傻的話，那話根本不可能有答案。擱往常，他如何會如此失水準，只是這段時間被苦戀無果折騰得他連自信、自我彷彿也全無了。該死。

他就不信他會輸給那個小書生，他哪裡不如沈涵了？誰他媽的告訴他，他哪不如沈涵了？

午飯後，他們在迴廊說鬧，陳洛卻是緩緩走到了沈涵窗前，他第一回知道，如果破門破窗而入，他可能會做甚了。

他可能會像杜翔對庄大龍那般，抱住沈涵，嘴對嘴親下去。緊緊抱著那個人，深深的親吻那唇兒，像吮吃這世上最珍稀又最好吃的東西一般，既溫柔寶貝又激烈用力。

他一步步無限靠近那扇窗，手放在窗上，臉也差點貼在了上面，他聽見自己心在猛跳，他想，窗里的人應該也能聽見吧，這麼響，像打雷呢。

對，他還想告訴沈涵，他有這樣的心思，他不怕這小書生生氣，他就是想告訴他這些，仔仔細細告訴他，再實施這些心思。

生氣又如何？這事兒就得這麼辦，就如小生書不願意，他也要將其擄上山一般。

下回吧，下回定打爛這扇窗，跳進去，將人攬在懷裡，緊緊的抱著，像要抱進那咚咚作響的心裡，然後，低頭，找到那淡紅的唇兒，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