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真心溫潤好看，但沈涵只看了一眼，便被那一整片紅色的衣袍嚇住了，血色像一大朵紅花，張牙舞爪的妖饒著。

「我錯了，莫怪我，莫怪我，沛霖。」陳洛眼神溫暖的看著他。

「你問你個事，」沈涵突然很想知道一件其實也無關緊要的事的答案。

「你說。」陳洛咳了一下，傷口又湧出了一股子血。

「之前，他們打牌大聲喧嘩取樂時，你一般都在湖邊打坐或舞劍，你並不喜打牌？為甚在小酒館那晚你會當眾賭博？」

「小酒館？賭博？」陳洛茫然臉，有此事？

「就你擄我上山來的前一晚，你還輕薄了杜大人，拔了他的冠簪。」

哦，陳洛終於想了起來，他有些欣喜，「那晚你在？為甚我沒看到你。」

我當然在，便是那一晚認識了你，也是在那一晚便將你印在了心中，「你正在賭錢呢，贏得很是開心。」沈涵冷笑。

「哦，爹爹沒給我錢，我要贏點錢去玩耍。」想起了當時的情景，陳洛坦然的笑了笑。

「去哪玩耍？」

陳洛怔了怔，他已知道鳳儀小館是做甚營生的了，看了看沈涵，有點訕訕的答：「鳳儀小館。」

哦，如此。如今你提到小館也會臉有訕色了？

沈涵明白了，陳洛身上沒錢，但為了去嫖，便急不可待的賭了幾把，贏了些錢，第二天清晨便去嫖小倌，再在路上擄他上山，所以衣衫上都是胭脂香味，衣領處也有胭脂印跡。

沈涵彷彿覺得這一刀捅得也挺該的，是他傻，為這人做了這麼多的事，真是傻。

「往後，不去了。」陳洛看著沈涵，一臉做錯事誠懇表態的模樣。

他走過來，神情有些許悲涼的，蹲下來看著陳洛，「或者我應該把刀扎得准些，扎在心上，可你這浪蕩之人又如何有心呢。」

「給我些許時間，報了家仇，張羅爹爹續弦，候他生個小洛兒後，便給你扎在心上。我不還手、不躲。死在你手裡，我願意。」

陳洛握起沈涵的手，在手心裡緊緊握著，「你的手真小，又細細嫩嫩的，我的手又寬大又都是繭子，沛霖，你說兩清，便兩清了，便不得再怪我了，又為甚這般對我，說要將刀扎我心上呢？沛霖，莫這般對我。」

傷口劇疼，失血後又有點頭暈，心又疼得厲害，陳洛開始語無論次了。

抽出手，沈涵看著陳洛，眼神複雜，他實在不知陳洛此時還捏著他的手說些輕薄的話有甚意思。

「你也莫想多，若不是我有意讓你捅我，你怎能得手？」陳洛又握過他的手，在手裡摸挲著。他超喜歡能觸碰到沈涵。

「我沒多想，我很開心終於捅了你一刀。西方有個理論叫，斯德歌爾摩症，我險些患上此症，如今我總於是個正常人了。」沈涵再次抽回手，依然眼神複雜的看著陳洛，愛恨在他心裡糾纏得他心裡也極疼，像被只大手揪著。

「明白，惡終應有惡報。我該。」陳洛又半眯了眯眼。

失了血，他有點昏沉想睡，但他猶不甘心的喃喃，「你說兩清，不得再糾纏這事了。往後莫再恨我了，我們、還能做好友，可好？」他又固執的拉過沈涵的手，珍寶似的握在手心裡。

「放我下山。」

「沛霖啊。」陳洛深深的看著沈涵，心裡那百般的柔情，不知從何說起。

「陳洛啊。」沈涵也深深的看著了陳洛，百般的感慨，堵塞在胸口。

兩人又各懷心事的冷場了半晌。

低頭看了看近乎被血濕透的衣擺，陳洛終於捏著唇吹了聲口哨。

一不會，小明跑了進來，看到陳洛的樣子，整張臉瞬間全失了血色，慌張的蹲下去看著陳洛，「少爺，怎生如此？我去叫大夫。」

「這點小傷，我自己會包紮。送沈公子出城。」陳洛吩咐。

「我要去庄府拿行囊。」沈涵急忙說。

陳洛抬眼深深看了他一眼，一直住在庄府？

「小明，送沈公子去庄府，你進府里幫他拿布囊，讓沈公子在府外候著，送沈公子出城。你再轉回來。」陳洛面無表情的交代小明。

沈涵冷笑了笑。你還管得著我進不進庄府了？

小明搖頭，「我先侍候少爺包紮。」

「明叔！」陳洛幾乎從不曾喊過明叔，小明怔了怔。

「送他走，爹爹快醒來了，一會惹得雞飛狗跳，我受了傷，阻不了爹爹犯渾。」

小明只能起身，拉過沈涵正要走出廂房。

突然，陳洛像想起什麼似的抬頭問沈涵：「是男娃還是女娃？」

男娃女娃？沈涵轉頭，莫名其妙的一臉大懵。

「你要帶他一起上京麼？你的娃，男娃女娃？」陳洛想給孩子置辦衣衫。

噢，沈涵回過神來，看著那處依然在汩著血的傷口，陳洛已讓他下山了，也沒必要再撒謊了，「沒有娃娃，我急著下山，誑你的。」

你？！你知道為這事我都愁出了白髮嗎？

陳洛瞪大了眼，「你、你這小騙子！」他氣得用手重重鎚了一下地，傷口一下子湧出了一大股血。

沈涵更懵了 ，比起被捅一刀，陳洛好像更氣憤被騙？難道這麼希望他成親生子？

不過，很快，陳洛就咧開嘴笑了，沈涵這般有才華這般好看，他一直很怕那女人不肯放手，這下好了，他終於放心了。

他朝小明揮了揮手，看著他們走出廂房，自己卻喃喃了起來。

「庄府是不是就城東葫蘆巷那處門口有貼著個庄字的大宅子？我從那裡繞過幾十次了。哎。」

「我真不愛賭錢，我從前也不怎麼在湖邊，湖邊曬，早前我一般都在後院，那裡涼快。我有好多話想說，可怎麼一句也沒說得出來呢，真是蠢笨。」

「山莊寂寂，只有爹爹，小明，陳叔相伴，早前好慕仰外面，你來了後，我方發現，山莊里是如此的秀美，山莊里的日子是如此從容美好，我再也不想下山了。」

「我聽說，庄大龍很會撩人開心，我不會，怎生好呢？他英俊，也有趣，你歡喜他，也是應當，可是，我……」

他想說，可是我好歡喜你，我想和你成親，你莫歡喜他了，把心收回來，我很氣，很氣，可，只要能和你在一處，我可以忘了你歡喜過別人，心好難受，你明明先認識我的，都怪我不懂得如何對你好，只懂得困著你；

他捂著銳疼的心口，還是沒將話完整的說出來。

沈涵頓住身形在門外聽完這兩句，便被小明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