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默默地看著「攬芳園」的牌子，眸中閃過一絲懊悔。

隨身護衛斬風見他如此模樣，出言勸道：

「爺，您因著薛姨娘，已冷落夫人十年了……」

鄭玉芝眸色暗沉，低聲喃喃：「是啊……十年了……」

李氏，從一個溫婉大度的淑女，變作了怨毒狠辣的婦人。這一切，不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錯認了恩人，又錯過了夫人……

進了攬芳園。

丫鬟小廝正忙著，突然見他進來，驚得瞪大了眼，本欲進去通報，卻被他攔住。

他沉默地走到李氏寢房外，幾次伸手欲敲門，卻終於沒敢叩下去。

「吱呀——」門突然從里開了。

柳兒驚訝地看著門外面如閻王的鄭玉芝，嚇得倒吸一口氣：「侯……」

鄭玉芝一瞪眼，生生止住了柳兒的話，又將她引到院子里來，待離李氏的寢房遠了，這才問道：

「夫人如何？」

柳兒雖心頭疑惑他的異樣，卻還是答道：

「夫人今兒下午睡了幾個時辰，如今正給小少爺餵奶。老夫人說，母乳對孩子最好，尤其小少爺還是七月中生的，更是得補補。」

鄭玉芝點頭：

「她……她可曾、說過爺什麼？」

柳兒更疑惑了，瞥了眼他的臉色，猶豫著開口：

「倒是……提過一兩句……」

「怎麼提的？」

柳兒訕訕笑著：

「這……夫人、痛罵您……」

鄭玉芝瞬間涼了心：

「……說。」

柳兒學著李氏的模樣，眯眼磨牙，痛聲罵著：

「這鄭玉芝，正是被屎糊了眼，教豬油蒙了心！我如此真心待他，卻總不如那薛氏勾勾手指來得好！那日，若不是我見紅分娩，他不定要將海哥兒打成什麼樣兒！」

「我擔心孩兒被他冤枉，出府營救，他還敢禁我的足！」

鄭玉芝一愣，久久不語。

柳兒奇怪地看著他。

半晌。

他閉眼轉身，腳步沉沉地往外走，心底難受得發疼。

柳兒看著他沉重的背影，心頭仍舊迷惑，皺眉低語：

「爺今日，可真怪！」

說罷，她拿著盆，繼續出去忙活。

***

鄭玉芝走在園子里，腦中不斷地閃過十一年前西北長城之事的片段。

十一年前，正是慶元十九年。

鄭玉芝尚未領兵，只掛職在兵部，平日為皇上奔走。

時值九月。

他突然接到密旨：西北軍有異，卿速往查探！

他帶著斬風和幾個暗衛，易容變裝到了西北長城打探情報。

途中，消息走漏風聲，他們遭到暗算失散。

鄭玉芝被熏瞎了眼，腿也被打斷了，順水漂到薛家村，被一戶白姓人家所救。

那家姑娘名喚白芷，亭亭玉立，聲若出谷黃鶯。

鄭玉芝被她的溫柔打動，留下白獅玉佩做信物，發誓要娶她為妻。

兩人定情。

鄭玉芝很快恢復行走能力，與手下會合，將西北軍反叛勢力一網打盡。

後來，他回到上京，遍尋白芷，卻沒半點消息。

慶元二十年，他被母親強壓著娶了李氏，次年又在春風如意樓巧遇薛氏……

這一切，如此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