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原？蘇律疑惑地看向引歸。

引歸點了點頭，只見他將手按在地上不成樣子的屍體上，嘴裡輕聲念叨著不成句的詞兒，就見一團暗紫色的淡光自他的掌心出現，隨著引歸的掌心移動，淡光所經之處，那面目全非的屍體竟是慢慢地恢復到它初有的面貌了！

蘇律看得不由得驚呼出聲：「你們居然還能做這種事！？」

「那有什麼啾，引歸有鸑鷟之力啾，這種不過小菜一碟啾。」

「那現在你們是把它復活了？」

引歸：「不是。」

「引歸只是暫時把它恢復到死前的樣子啾！起死回生是禁止的啾！」

哦……也對，要真那樣就亂套了。蘇律點點頭，轉而看向地上那條狗——

那是一條大約有一個人大小的成年薩摩耶，看上去挺壯實的，毛色也護理得不錯，就這麼看著，倒也看不出它的死因是什麼。

「這是怎麼死的？」該不會是老死？身邊一人一鳥陷入沉默，蘇律奇怪道：「怎麼了？我又說錯話了？」

鸑鷟拍了拍蘇律的肩，無奈道：「它是被人勒死的啾……」

蘇律尷尬，就在這時，引歸無言地向他揚了揚下巴。

什麼意思？蘇律眨巴了下眼睛。

「……去把剛才那間房間里的屍體都運過來。」

慢了一拍的腦迴路在反應過來引歸這是要他去做什麼後，蘇律登時大叫出聲：「啊！！！？？？」他像撥浪鼓似地狂搖腦袋，「我、我才不要！要搬你不會搬！」

那房間恐怖得要死，光是回想就覺得起一身雞皮疙瘩了。肯定是引歸不想碰那些東西，所以支使他去的！他才沒那麼好忽悠。

「我還有事。」引歸頭也不回地看著水池，隨即彎下了腰，圍著水池不知道在筆畫著什麼，「怎麼，還是說你怕？」

「誰、誰說的！我、我才不……」被引歸的目光盯著，本就不善扯謊的蘇律只覺得似乎頭腦簡單的自己被看得透透的。他只好承認，「好吧，是有點……」

「那讓鸑陪著你去。」

「……要不一起搬吧……」蘇律退了一步。

「我還有事。」

「……那麼多我一個人怎麼搬得了！還是說鸑鷟能幫……」

鸑鷟打斷道：「引歸得省點力氣啾，我不方便啾。」

蘇律：「……」

「剛才經過的轉角，那裡有輛小推車，你用那個。」引歸隨手向一旁指了指。

敢情可好，這引歸居然打從一開始就給他盤算好了。

蘇律看了看那飛到自個兒肩頭的鸑鷟，心想這跟來跟不跟，又有什麼區別？然而老好人蘇律，不懂拒絕，即便心中不情願，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磨磨蹭蹭地，蘇律循著記憶走去。空蕩盪的大樓里只有他的腳步和手推車的聲音迴響著，實在是教人心裡不大安穩，他不由得有些佩服昨天居然有膽子走進這樓里的自己了。

「所以引歸要我去搬那些屍體幹嘛？」

「燒了啾，還能怎麼樣啾？」

「燒了！？這不是幫兇手毀屍滅跡嗎！？」蘇律驚道，「不報警嗎！？」

「啾啾。報警其實也就是報備一下啾，但是未必能夠抓到虐殺動物的兇手啾。你看這樓周圍沒有監控啾，正常手段不太好確定兇手啾。其次就算你找到了兇手啾，現世也沒有相應的動物法來懲治這些虐待、甚至虐殺動物的兇手啾，最多就是教育一下，讓對方賠點錢作為屍體處理費吧啾？」

「可就算是這樣……」道理蘇律也懂，但是就是有些難以接受。

「另外，這些屍體一定得處理掉才行啾。要不然之後會很棘手啾。」

「棘手？」

「啾啾。」鸑鷟側首，啄了啄身上的羽毛，「打個比方啾……過往的經歷……也就是怨氣的之初啾，你可以把它視為種子啾。隨著時間以及一些外界事物的催化啾，怨氣就像是種子被埋進了土裡啾，而沒被妥善處置的屍體啾……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是植物的根啾。這些根的存在會令亡魂更加憤怒怨恨啾，如果繼續任由這些屍體堆在這裡，它們堆積的怨氣就會越來越重啾。如果用適當的方式處理了這些根啾，截斷他們汲取『養分』的能力啾，就能從一定程度上扼制怨氣的膨脹啾，對於度魂師來說，引度這些亡魂就會簡單得多啾。」

「哦……」蘇律點點頭。

「像這次這麼多的屍體，怨魂數量很多啾，特別是那隻狗，大概是遭到很重的背叛啾，還被棄屍在那麼陰氣重的水裡啾，要直接度魂對現在的引歸來說很難啾，所以先處理屍體就是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啾。」像是想到什麼，鸑鷟補充道，「不過你懂的，非法處理人的屍體是違法的，這種法子一般不用在人的身上，最多就是用在動植物上啾。」

蘇律心想你神獸居然還懂點法律！？

站在那間「停屍間」的門前，蘇律深吸了口氣，穩了穩心神這才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推門而入。房間里因為引歸施下的法術還是沒什麼味道，這令蘇律多少鬆了口氣。

可這一袋一袋的，還有一袋被他打開撒在地上的……到底是怎麼樣的變態才能幹出這麼令人髮指的事情啊？

唔，他又覺得胃裡不好了。也不敢多瞧這些垃圾袋，更不敢多想這些垃圾袋內究竟是如何可怖，蘇律只想速戰速決。

「這麼多，我真的要一個人搬完麼……」蘇律心想著，他看了看空中那無憂無慮盤旋在空中一陣亂飛的小肥鳥——真好，要有下輩子，我也想做鸑鷟！

抱怨歸抱怨，活兒還是得做的。蘇律忍著臭氣，正要彎腰，卻在這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

「是引歸過來幫忙了？」蘇律正要暗喜，又忽的覺出了點兒不對，他心想道，「不對啊……這個聲音聽著……像是高跟鞋？跟引歸的腳步聲不一樣啊……」

那腳步聲踢踏踢踏的，像是在向他們這邊靠近。

說起來，昨天他也是聽到高跟鞋的聲音，才進到這棟樓里的……蘇律暗吃一驚，連忙看向鸑鷟，鸑鷟似乎沒有注意到。

「鸑鷟，鸑鷟！」唯恐自己的聲音要給外頭那人聽去，蘇律只得小聲叫道。

小肥鳥扇動著翅膀，維持著飛在半空中的姿勢，對蘇律的叫喚置若罔聞，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出不來了。

「聲音越來越近了，怎麼辦……要是再撞見，難保不會又像昨天……鬼上身似的……不對……現在是大白天，怎麼會有鬼？既然不是鬼，那就是人？會不會是虐殺動物的兇手？這裡這麼多屍體袋子，十之八九就是兇手隔三差五來丟的。是了，應該就是了，那我可得抓個現行！」

正這麼想，蘇律又突然想到：「不對，萬一不是兇手呢？萬一隻是個好奇進來看看的人呢？要是給不相幹的人看見我站在這屍體堆里，誤會我是虐殺動物的變態豈不是跳黃河都洗不幹凈？不就是了！我在這兒處理屍體，不就弄得好像此地無銀三百兩，毀屍滅跡我第一麼？到時總不能指望這隻小肥鳥跟引歸拿他們那套說辭來為我解釋吧？那種神鬼論，我要不是親身經歷過，我八成也不會信……指不定還會以為我們是一夥兒的……」

蘇律登時急了，這小房間就那麼一個出口，就這麼跑出去准要給來人看見的。可這躲……

他環顧四下，竟是連個藏身的地方都……不，還是有一個的。

蘇律吞了吞口水，目光落在那一堆垃圾袋上，有點兒猶豫不決。可腳步聲愈發清晰，此刻已由不得他婆婆媽媽，他不由得低咒一聲，一把抓住鸑鷟，然後便連忙縮進一角垃圾袋堆中。

幾乎只是前後腳，腳步聲在門前頓了頓，而後闖入房內。

借著垃圾袋與垃圾袋間的縫隙，蘇律單睜著一隻眼向外看去。紅色的漆皮皮鞋，款式眼熟得很……對了，不就是昨天自己遇到的女鬼所穿的那麼！蘇律驚得險些從垃圾袋堆中跳起。

「奇怪……」那是個清脆婉轉的女聲，「我剛剛明明聽到有點聲音的……是說這個手推車……怎麼會……」

很耳熟的聲音，蘇律總覺得似乎在哪兒聽到過。

「看來是被人發現了。」

那人頗有幾分惋惜地道，她慢悠悠地解開自己手裡的提包，一陣西索聲，似是取出了什麼。垂下的左手看著手型頗好，纖細的手腕上戴著一串粉晶路路通，上面還串了個小小的粉白色流蘇。

「唉，都扔這麼多了，被發現也是早晚的事。真是麻煩，像這裡一樣方便丟垃圾的地方可難找了。」

那口氣，仿若就像是發現手機沒電一樣，女生嘆了口氣，隨手將一個袋子一拋，旋即轉身，邁著輕快的步伐出了房間。

蘇律屏息地聽著，直聽到腳步聲遠去，這才鬆了口氣，連忙跳出垃圾袋堆，直奔不遠處的一個垃圾袋而去——那是那個女生剛扔下不久的一袋。

他這次做足了心理準備，卻不想還是被袋子內的幾隻倉鼠屍體的慘狀給怔得腦中一片煞白。

「嘖，這手法居然越來越變態了啾。」

這下沒跑了，這一系列的虐殺動物的兇手，就是那個女生。蘇律頓時懊惱：「早知道她就是兇手，我剛才就不躲起來了！」說著作勢就要往外跑。

「你幹嘛去啾？」

「……我現在追上去，應該還來得及。」

「追上去，你有證據嗎啾？錄像？還是錄音啾？」

被鸑鷟這麼一說，蘇律真覺得自己是個傻蛋，剛才怎麼沒想到拿手機錄像？

「雖然能找出兇手固然是好啾，但是這不是首要該做的啾。現在當務之急，是處理這些屍體啾。這些動物的怨念已經被那隻狗吸收了大部分，不能再讓它吸收了啾，你懂了沒啾？」

「……可是現在不追出去……」

「不用愁啾，怎麼處理那個女生，引歸有辦法啾。以我神鳥鳳凰鸑鷟之名，我跟你保證啾！不會再給她機會害任何一隻動物了啾！」

「什麼辦法？你怎麼保證？」

「啾……啾啾！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啾。」

蘇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