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歸。」鸑鷟打破沉默。

「嗯，我知道。」

不知道這一人一鳥什麼意思，正狐疑著，只見引歸附身，撿起地上蘇律來不及穿上的鞋子走到蘇律跟前，將鞋子扔到他腳邊。

「跟我來。」

丟下這麼一句話，引歸徑直向外走去。

唯恐磨蹭了要被丟下，蘇律硬把兩隻腳塞進鞋裡，匆匆地跟著引歸上電梯，鸑鷟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去哪兒？」

「去抓怨魂。」

「你知道它在哪兒？」

「嗯。」引歸應道，「七七四十九是一個輪迴啾，加上今天的份，那個人正好在那座樓里遺棄滿49隻。它要動手大概就是今天跟明天的縫隙中間，那麼它會在的地方，就只有一個。」

「朱盼盼……額，就是那個兇手的家？」

引歸點點頭。

「那今天跟明天的縫隙是什麼意思？」

「就是0點整點。」

那現在！蘇律連忙抬手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手錶，時針還差一點就要指向11，還差一個鐘頭多一點，就要12點了！

這個點公交可都停了！附近也很難打到車……

「那我們怎麼去？」

「飛過去。」

「……」

蘇律以為引歸是在說冷笑話，直到他下到一樓。出到樓外，看到巨大化的鸑鷟匍匐在地。

心裡想著不會吧，蘇律看向引歸，引歸冷淡地揚起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好吧。

蘇律吞了吞口水，以不怎麼漂亮的動作爬上鸑鷟的背，隨後引歸坐到他身邊，從懷裡摸出一張巴掌大小的紙，手指在紙上像畫鬼畫符似的畫了幾下。

蘇律：「？」

「走！」引歸一聲低喝，白紙碎裂成十數只紙蝴蝶，周身燃有黑紫色火焰的紙蝴蝶渾似有生命般輕輕扇其蝶翼，輕盈地向遠方飛去。

鸑鷟站起身體，扇動巨翅，飛上夜空。

狂風和強烈的失重感一起襲來，蘇律不穩地晃了晃身體，視線向下一看，這大百多米的高度嚇得他打了個激靈，只覺得好像下一刻就會自高空墜下，一時顧不得其他，連忙抱住身旁不動如山的男人。

瞥過的那縮小的城市確有一覽眾山小的壯觀感，可這丁點兒的震撼感動，果然還是比不過心中的恐懼。

飛機至少還有安全帶，平穩性也絕佳，可是鸑鷟左低右高飛得無羈，在蘇律看來簡直就是飆車一樣的飛技實在是嚇死人不償命。

蘇律哆嗦著身體，攥住引歸衣服的手上力氣更重了幾分。心臟怦怦狂跳，腦袋裡一股涼意，到底昨天那墜樓般的經歷還鮮明地印刻在他的身上，不是完全沒有心理陰影的。

忽的臉被人一把抓住，冰涼的觸感，有力的手指抓得蘇律臉有些生疼。強硬的力氣，蘇律的臉被硬掰向引歸。強行闖入視線的是那黑暗的天空，與引歸那美得可教人忘記呼吸的臉。

「怕的話，就不要看下面。」

抓著蘇律後領的手鬆開，向下滑，似有力的鋼圈，緊緊箍住蘇律的腰間。是被引歸這有力的手臂所安慰呢，還是被引歸的臉所魅惑了呢？彷彿在不知覺的時候被注入一劑強心針，狂跳的心臟以不同的意義跳動，身體的顫抖也逐漸平息。

抓著蘇律臉的手鬆開了，可即便這樣，蘇律還是保持著看著引歸的姿勢。

是了，看著這張臉，不知為什麼，就能安心，就能放心。就好像……好像什麼？突然，又有點不太明白。

感覺好像有什麼挺重要的事情要想起來了，可是又好像不是很重要，心裡癢癢的。

算了，不想了。

「真好。」蘇律感慨道。

「好什麼。」

「嗯？啊……就感覺好像無所不能。」

又能帥氣的驅魔，又能駕馭神鳥，還能透過讀氣知道一切，像今天自己遇到了誰，辦公室在哪兒之類的，八成也是透過這種手段知道的吧，類似無所不知。八成引歸今天展露的都只是冰山一角吧。

「我挺羨慕你的，有法術，有鸑鷟，大概還有好多我不知道的本事。」

「沒什麼好羨慕的。我不過是只擁有這些而已。」

一瞬間，蘇律看到引歸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感覺到自己好像無意間說錯了話，蘇律連忙糾正：「才不是只擁有『這些而已』，不光是法術，你的臉也超級好看，如果你不幹驅魔這一行，我保證你光靠一張臉都能當人生贏家！」

大概是蘇律拚命的模樣很有趣，又或者是被誇獎顏值而高興，蘇律驚訝地從引歸的嘴角發現到一點點上揚的弧度。雖然細微得只要一個大意就會忽視，但是他確實看見引歸笑了。

雖然撲克臉也很好看，但是引歸的笑的樣子，更好看。

蘇律吞了吞口水，咕咚一聲有點響，遑論蘇律，引歸也聽到了。兩人一怔，引歸笑意更甚，蘇律則是瞬間被羞意包圍，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不知不覺間到達目的地的鸑鷟平穩落地：「到了。」

蘇律連忙像逃似的從鸑鷟背上跳下來。引歸尾隨其後，待兩人都落地，鸑鷟身上微微泛起紫光，身形縮小，飛到引歸伸在半空的手上融化在那些紋身之中。

「跟我過來。」丟下一句話，引歸帶著蘇律走到天台的一處陰影里。引歸蹲下，嘴裡輕念著什麼咒語，手指在地上畫了一個約莫巴掌大小的符陣，符陣散發著幽紫的淡光。

「這是在做什麼？」

「設結界。」

「那我要做什麼？」畢竟都把他帶過來了。

「你就躲這裡。等我逼出那女人身體里的怨魂之後，我會再把你身體里的逼出來。」

「來了啾！」

老舊的鐵門發出咯吱聲響，身穿白衣的女人——朱盼盼踩著紅色高跟皮鞋踏上天台，一步、兩步、三步……重複著與蘇律昨天在公司看見的相同動作，緩緩地向天台邊沿走去。

引歸自陰影中走出，沒有丁點兒要掩飾自己身形的打算。

雖說是附身，但朱盼盼的視覺和聽覺是可以共用的。朱盼盼的腳步一頓，遲緩地轉身，毫無血色的臉上，在那塗有口紅的紅唇對比之下更顯蒼白，無神的雙目獃獃地看向引歸，陰冷如寒冰，幽然如鬼魅，暗啞如斷帶錄音，眼前這人喉嚨腫發出的聲音和白日里蘇律聽過的那聲音迥然不同，簡直不像是人發出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