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眠見狀，有些擔憂的問，「是不是頭開始痛了？」

陸琦允答非所問：「我是真醉了。你不要生我氣。」低微的聲氣里竟含著些委屈意味。

陸琦允今天心情不爽快，自己方才還跟他較真，真是不該。

「白許，我並沒有生你的氣。」

陸琦允鬆了口氣似的點點頭。「很晚了，你去睡吧。」

林風眠：「我毫無睡意。」

陸琦允：「那咱倆說說話吧。」

林風眠點頭，走近前來，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阿眠，你讀書是為了什麼？」

「可能你會笑我，覺得我勢利。但我讀書和張晃一樣只是為了功名。」說這話時林風眠的嘴角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苦笑，「在我很小的時候，我便明白。當你弱的時候，壞人真的很多。」，

他為何會有這樣的體會？

陸琦允想問，要開口之即，他在思想上又遲疑了。

他與林風眠兩人雖自小熟悉，自己卻並不了解他。例如今天林風眠為何會提出換題？他想不明白，卻又不能問。

他第一次見林風眠，是在自己伯父的府上。

林風眠邁著小小的步子努力跟在林父的身後，從二門進來時，不小心被門前高低不一的石階絆了一下，一個趔趄朝前撲去，他的膝蓋磕在凹凸不平的石階上。

看林風眠忍痛，想哭卻又笑的樣子。他印象十分深刻。因為自己家裡有個弟弟和林風眠一樣，約摸六歲的年紀，他弟弟遇到這種情況通常是大哭不止的。

當大人們進書房談事後，伯父讓他陪林風眠到外面的院子里玩一會兒，他這才認真打量起這小人兒的模樣來，林風眠皮膚白皙，唇紅齒白，眉眼之間飄蕩著一股靈氣。

那時他並不想理這個小弟弟。將人帶到外院後，他只顧讀自己的書。

到了飯點，他想起理睬他時，才發現林風眠躲在院子的假山後面，正在一吸一吸的掉眼淚。

兩隻褲角不知是在何時捲起，露出了膝蓋部位。原來剛摔的那一跤，將他的膝蓋弄破了一層皮肉，此時傷口處正滲出血水。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兩處鮮血淋漓的傷，滿腔訝異，「你當時為什麼不哭？」突然地出聲，嚇了小人兒一跳。

「為什麼要哭？」林風眠不解的問。

「疼，自然要哭，為了尋求大人的安慰或者幫助。」

「我不疼，真的!我一點都不疼....」

「那剛剛我怎麼看見你在擦眼淚。」

林風眠愣一下，囁嚅道：「請你，別將剛才的事情告訴我爹爹。」

「除非你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哭？」

「因為...我若哭了，爹爹和娘會覺得吵鬧。」

從那天起，他便常常見到林風眠，原來林風眠拜了他的伯父為師。

那時他的伯父覺得林風眠太小，但他漸漸發現林風眠心眼靈,記性好,一篇文看過兩三遍,就能一字不差的背誦出來。

多數無事的時候林風眠會跟在自己身後，是個十分聽話的小跟班。兩人相處了一年余，他回家參加童生試。自此兩人一年只能見上兩次。

前些日子，林風眠搬來與他同住時，帶來的東西並不多。十六歲第一次出遠門，也沒有任何家人隨從同行。

初時他在心中暗自揣測，也許是林父有意要養成林風眠獨立吃苦的品質。不過，心中還是很驚訝，是怎樣的一對父母，

對自己的親生兒子竟能如此漠不關心。

出門在外多日，一封書信回覆也無。林風眠也是習以為常的樣子。

每當寫家信的時候，林風眠的身上散發出一種禁止他人詢問自己私生活的氣息。

「我一直我以為很得很透，對你，對周遭的一切亦如是。其實沒看透的人，是我自己。」陸琦允說著打了個哈欠。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今天...」你怎麼提出換題的要求？他想了一想，改口道：「陛下重新出了一道什麼題？」

林風眠：「論聖人不仁。」

兩人又以場中所做的策論，討論起來。

一陣冷冷的夜風從洞開的窗戶吹進來，於是林風眠起身去關窗戶，再回過身時，卻見陸琦允已經歪著頭靠在枕頭上睡著了。

林風眠無奈的搖搖頭，確認了一遍窗戶是否關牢。

此時正值月上中天，絞潔的月光，將窗外的一切蒙上了一層輕紗一般。他走到外面望月。卻見月光下有個人——是沈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