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華一中將考試按重要程度分為大考和小考。每周班裡會根據情況自行安排測試，一般不排名次，有時還讓學生自己批改試卷。每月年級里會舉行一次月考，會排名次但一般不調考場，試卷的規範度也不是很穩定。這兩個，都是小考。而每學期的期中、期末以及時間不定但必有一兩回的多校聯考，則是學校十分重視的大考。

一般，大考之後的兩三天里，各科新課進度都會暫停，老師將花很大的精力分析考卷。

大多數同學都會趁此機會趕緊補補落下的作業，然而齊山河每回光是改錯都不一定能做完。

因為他會害怕，有些題，明明自己當時做對了，事後卻一點思路也想不起來，他就會害怕下一次再遇到又不會做了。還有些題，本來他挺熟悉，可經不住老師反覆強調重點，他又開始控制不住地自我懷疑，怕自己會遺忘。至於本來就毫無思路的題，他總是很難集中精神去聽老師的思路，明明一直控制自己不要走神，卻常常一節課下來什麼也沒學到。最後，還是得靠自己一點一點擠破腦袋地想。

他總是陷入這樣的惡性循環，於是，明明是分拿得最多的，卻仍舊每次都是改錯最辛苦的人。

齊山河開始埋頭算題後，周燃就不怎麼跟他講話了，安靜地呆在一旁叼著筆發愣，或是在空白的試捲紙上塗鴉。

上午兩節物理課後，有一個二十分鐘的大課間。

老鄧一走，周燃立刻站起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然後輕輕敲了敲齊山河的桌角。

「小同桌，課間操，下去走走嗎？」

「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大課間本來安排有廣播體操，但只有高一才需要全員到場，高二的一般都是下去溜達兩圈，或者去小賣部買點零食。至於高三，大課間基本都已經和作業課連在一起了。

齊山河一般都是留在教室。

周燃沒有離開，而是趴近了些，看了看齊山河的改錯本。

齊山河有點煩躁，兩節物理課他一如既往地什麼也沒能學進去，那個被他空出來的大題，似乎大家都已經弄懂了，就他一個人腦袋裡還是一片空白。

通常這種時候，他一句話也不想同周圍的人講。挫敗感讓他只想把自己鎖起來，懲罰自己一般，沒能想出答案之前都不放自己出來。

周燃的視線讓他很不舒服，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點思路也徹底斷了。

見齊山河絲毫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周燃撓撓頭，拿著水杯去接了趟水。

上午第四節正課前有一節四十分鐘的作業課，整整一個小時，齊山河都坐在位置上沒挪窩。

作業課快要結束時，一直在草稿本上塗塗畫畫的周燃再一次轉過來，看了一眼齊山河寫得密密麻麻的錯題本，驚訝道：「你是把整張試卷都抄了一遍嗎？」

「沒。」

齊山河正卡在計算的最後一步，有些不耐煩。

周燃似乎一點都沒感受到齊山河的煩躁，湊得更近了些。

「這題你算得挺麻煩誒，你看你這道題都寫多久啦！」

齊山河猛地合上改錯本低吼到：「和你有關係嗎？」

周燃似乎愣了一下，隨即有些尷尬地笑笑，輕聲道：「對不起。」

齊山河也愣住，他不明白自己剛才那一瞬間在想什麼，他在脫口而出地剎那就後悔了，可他好像無法控制身體里的戾氣。他想道歉，胸口卻悶疼得厲害，他覺得自己可能一開口就會帶上哭腔。

可是，他不想再讓人看到狼狽不堪的自己。

猶豫間，已經錯過了道歉的最佳時機。

接下來直到午休，周燃都沒再打擾他。可他絲毫不覺得輕鬆，那道題最後也還是沒能算出來。

他試著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但沒什麼用，他忍不住回想周燃說對不起時的尷尬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變得越來越像個討人嫌的怪脾氣老頭。

自責和愧疚交替折磨著他，再加上學習聽課毫無效率帶來的空虛感，他陷入難以抑制的焦灼。

最後，他自暴自棄地想，算了，就這樣吧，反正遲早都會孤身一人，反正像他這樣的人，不管是以前的徐婷婷也好，還是現在的周燃也好，他們遲早都會越來越討厭自己，倒不如一開始就離得遠遠的，就讓他一直這樣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