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午休時間比較長，齊山河家隔得近，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飯午睡。下午到校的時候，周燃的位置還空著。

教室里人還很少，窗戶開得很大，窗簾被風高高揚起，露出窗外絢爛的陽光。齊山河中午沒有睡著，頭腦昏沉，被風一吹，心裡忽然生出一股迷濛的寂寥。

他想，我活在這世上，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越長大，他想這個問題的次數變得越多，並且，他一次也沒找到答案。他知道，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住校的同學到的時間都差不多，很快教室里就吵鬧起來。周燃一邊跟班代和體委笑嘻嘻地說著什麼，一邊你推我搡地進了教室。齊山河趕忙低頭裝作準備下節課的資料。

體委張郭凱的笑聲爽朗有朝氣，班代陳宗睿個子不算高，卻渾身透著令人很舒服的溫柔。至於周燃，從跟在老鄧身後走進教室的第一刻起，班裡男生顏值表的每個成員都得往後順移一位。三個大男孩有說有笑的模樣，像極了青春偶像劇的場景。

齊山河垂著頭，餘光卻黏在那場景上撕不開。他心裡有些酸楚，那才是生活該有的樣子吧，可他大概永遠都被排斥在外了。

清新的柚子香鑽進齊山河的鼻子，周燃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打開桌板一陣翻找，掏出一板藍色包裝的奶片。

齊山河假裝若無其事地埋頭做自己的事，彷彿絲毫不在意周圍的事情。

「要麼？」

周燃將奶片伸到齊山河鼻尖前晃悠兩下，奶片敲擊塑料盒發出幾聲脆響。齊山河驚詫地轉頭，周燃笑著又將奶片遞了遞。

「我......」

齊山河下意識伸手去擋戳到鼻尖的包裝盒，周燃順勢將一板奶片塞到他手裡，他無措地拿在手裡，一時腦袋短路，臉頰也發熱。

「臉紅咯，小同桌！」

周燃帶著戲謔地在齊山河耳邊打了個響指，齊山河從呆愣中回過神，臉卻漲得更紅。他看看手裡的奶片，又看看笑得一臉自然的周燃，覺得自己得說點什麼，可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沒關係。」

最後還是周燃看不過去，笑著結束了齊山河的尷尬。

「謝謝。」

齊山河終於也笑了，他認真地道謝，然後將手裡的奶片放進課桌里。周燃一直笑著看他，齊山河以為他有話要說，微微睜大眼睛，語氣里有少見的輕揚。

「怎麼了？」

周燃噗嗤一下笑出聲，卻沒說什麼，只是搖搖頭，眼角含笑地轉回去。齊山河有點摸不著頭腦，但他心情忽然變得很好，午休的疲倦一掃而空，方才那些胡思亂想也好似不曾出現過。

下午一二節是英語課，也是分析試卷，齊山河通常都會偷偷整理數理化的改錯本。上午那道物理題他依舊沒有想出來，其實，很多時候，他並不是沒有能力做出來。他有時會陷入一種難以進入思考的狀態，雖然滿腦子想的都是這道題，卻好像又沒有真正的在思考跟分析，就像是所有的題目條件都在頭頂轉悠，卻無法真正進入腦袋裡參與思維的建立。

英語老師走後，齊山河有點泄氣地趴到課桌上，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能好好聽老杜講的思路。

胳膊被輕輕戳了一下，齊山河將頭從臂彎里抬起來一點，露出眼睛，看見周燃一手撐著頭，面朝他倚在課桌上，另一隻手手背上畫了張笑臉，擺成小人的模樣，用兩隻指頭一晃一晃地走過來，憨頭憨腦地踢著他的胳膊。

「齊同學~」

小人兒「走」到他的眼睛跟前，尖聲尖氣地問：「遇到了困難嗎？」

齊山河被遮擋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來，他頭一回被人撞見做不出題卻不覺得懊惱和羞憤，反而有種嬰孩時學步，遇到跨不過的路障，被母親摸著頭安慰鼓勵的錯覺。

當然，這隻是他從別處得來的想像，他沒有那種記憶。

他輕輕嘆了口氣，有點委屈地答到：「嗯，磨了大半天了，總是走進死路。」

小人兒搖頭晃腦一番，似在思考，然後向後撤開一步，單膝下跪，道：「在下願獻一拙計，替陛下分憂，陛下可願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