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山河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坐直身體，將試卷移到兩人課桌中央，又擺好了草稿。

小人兒退場，周燃也收了玩笑的臉，只在眼角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他拿過筆，卻沒著急寫。

「先說好哦，我這隻是個討巧的方法，跟老師講的主流思路不一樣，帶偏你不許怪我哦！」

齊山河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小聲道：「其實老鄧講的我根本沒聽進去。」

他以為周燃會像以前遇到的其他同學一樣，驚訝地反問你這樣的優等生竟然也走神，或是直接露出疑惑與質疑的表情，說別開玩笑了你看著聽得那麼認真。

然而，周燃卻是誇張地掃視周圍一圈，然後湊近些，像是傳遞什麼秘密情報似地壓低聲音道：「同道中人啊，我也覺得老鄧講得一般般。」

齊山河再次被逗笑，卻也沒有解釋，指指試卷示意周燃開始。

周燃講題時不再開些逗趣的小玩笑，卻也不是格外嚴肅，只是一步接著一步，一環套著一環，慢慢地帶領齊山河逃離思維的死路。

他用的方法確實很討巧，避開了很多複雜的運算，卻又不存在思路上過大的跨越，很容易理解。

「懂了嗎？」

「嗯，你講得真的很好。」

齊山河地誇讚並不是客套，他是發自內心地驚訝。

一直以來，遇到不會的題就悶頭死磕是他改不掉的壞毛病。原因有兩個，一來，過往的經歷讓他產生一種近乎孤僻的獨立習慣，他不願倚靠任何人，害怕給別人造成任何麻煩。這也是他總會帶著傘的原因。

實在沒辦法的時候，他也試過請教老師或身邊的同學，可他發現自己總是走神，即使老師面對面教他，他腦袋裡仍舊什麼也裝不進去，最後往往只能假裝弄懂，然後狼狽地逃開。

周燃要給他講題的時候，一開始他是不抱什麼期待的，只是經歷了上午的事，他不想拒絕周燃。可是，他沒想到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清清楚楚地弄明白了周燃的全部思路，之前在腦子裡亂作一團的死結就這樣順利地解開了。

周燃用筆敲敲齊山河的鼻尖，神色里的嚴肅認真散去，笑著問：「怎麼樣？這方法不錯吧？」

「真的不錯，你很厲害！」

齊山河摸摸鼻尖，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他在周燃的笑容里抽回自己的試卷和改錯本，一步一步回憶，周燃微微帶點沙啞的嗓音彷彿仍舊輕響在耳側。

他很快將題整理好，發現周燃仍舊笑眯眯地看著他，有些疑惑地轉頭，問道：「怎麼了？」

「看在我這麼聰明又善良的份上，請我吃顆奶片唄~」

齊山河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將奶片放入抽屜時周燃欲言又止的表情，臉立刻紅得滴血。

當時，周燃大概只是讓他拿兩粒吃，他卻整個兒給人拿走了。

他慌忙打開桌板，將那板奶片拿出來遞給周燃。周燃笑著往嘴裡扔了兩粒，嘎嘣嘎嘣地嚼著，又把剩下的塞回齊山河手裡。

「你......」齊山河尷尬得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你留著自己吃吧，我......不好意思啊，我以為......我剛才......」

「拿著！」周燃眼裡的笑容更深：「別尷尬嘛，這回真的都給你，主要我剛好今天沒帶多的，下回給你帶別的味道，一整盒，保證再也不讓你尷尬了！而且，給你了就是你的，這算你請我吃！」

齊山河也掰了一粒塞進嘴裡，濃郁的奶香立刻在嘴裡化開，說不出的溫暖治癒，就像眼前燦若明星的笑容。

「哎，」見齊山河總算從尷尬中緩過來，周燃指了指他的改錯本：「我隨便提個建議哈，就你那本子上的東西，以你的實力，其實很多都不需要整理的，挺浪費力氣的。」

齊山河嘆口氣，有些無奈地解釋：「我......我自己其實也明白，但我總是不太相信自己，怎麼說呢，就是......其實，我真的，沒什麼實力，我......」

對於這件事，他總是沒法跟別人作出解釋。一個常考班級第一的人說自己沒什麼實力，除了讓人覺得是在變相炫耀，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所以，他已經不指望有人能理解他的感受了。

「沒事，」周燃打斷齊山河有些急躁的解釋：「我相信你，如果你肯相信我的話，就相信自己的實力吧。」

齊山河茫然地看著周燃深邃的眼睛，他感覺自己長久積蓄在心裡的自我懷疑突然產生了一絲動搖。

見齊山河愣著沒說話，周燃笑笑，補充道：「不過，我也就隨口一說，學渣的建議沒什麼參考性，我是覺得你真的有這樣的實力，但如果你有其他考慮，也不用在意我的話啦。」

「你剛剛才給我講了題，怎麼會是學渣。」

「湊巧罷了，等考試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學渣了！」

齊山河還想質疑，剛巧第三節課的老師走進教室，他只得又把話咽了回去。周燃無所謂地聳聳肩，拿起筆接著塗寫上節課沒完成的塗鴉。

那天，齊山河倒是真的試著放棄許多細節性太強的題，只篩選了幾個典型的重點題記在改錯本上。這麼久以來，他頭一回在試卷分析的兩天里就順利完成了錯題整理。

晚上回家前，他繞路去了趟超市，只是，他找遍了所有放糖果的貨架，都沒有找到周燃同款牌子的奶片，只好隨便拿了一個看上去差不多的。

奶片的味道很一般，奶味不如周燃給他的那種醇香。臨睡前，齊山河忽然又想起周燃把奶片塞進他手裡時的笑容，他從床上爬起來，翻開雙肩包拿出只剩一半的奶片，掰了一顆放進嘴裡含著。

關燈後，他望著一片黑暗，忽然有點悵然若失。

周燃那麼溫柔的人，一定會越來越受歡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