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癢(一)
小說: 他不可愛 作者:万骨 字數:2066 更新時間:2021-06-30 03:45:26
或許是不該放縱吃那一頓過於重口的魚肉火鍋,又或者是昨晚迷迷糊糊醒來伸手抓臉時太過用li,周日早上醒來的時候,齊山河臉頰上的紅疹突然嚴重得有些嚇人。
他用涼水沖了好幾把,都絲毫沒能消減那種如同每一個毛孔里都鑽了小蟲子般火辣辣的痛癢。之前還只是小包的紅疹腫大了不少,幾個格外嚴重的堆積到一起,成了硬邦邦的腫塊,像特效電影里醜陋的怪物皮膚。
「之之,好了嗎,來吃麵條!」
他在浴室呆得有點久,母親在外面催促。
齊山河一驚,拿毛巾草草擦了臉走出去。
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埋著頭,盡量不讓臉上的情況暴露在母親的視線下。
「你的臉好像比昨天更嚴重了?」
母親還是發現了,齊山河往嘴裡塞著麵條,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沒等他咽下麵條開口,母親接著道:「我一會兒去給你開點消炎藥,擦擦就好了。」
陳述句,篤定的語氣。
「嗯。」
齊山河費力咽下一大口面,噎得喉頭很疼,逼得眼尾難以抑製得濕潤了一點,但微不可察。
「不難受吧?」母親有些不放心地追問:「要是不難受就不耽誤時間去醫院排隊了。」
「沒事,還好。」
齊山河自顧自吃著麵條。
「那行,」母親又仔細看了兩眼,補充道:「難受你就說啊!我一會兒就去給你拿藥。」
「我吃完了,先去學校了。」
齊山河起身打算收碗,母親攔住他:「你放這裡,我來就行,你趕緊上學去吧。」
齊山河沒有推辭,順從地放下碗筷,轉身回卧室拿背包。
周日只有上午和晚上有課,因為下周有月考,上午幾個老師也沒有上正課,都留給大家複習補作業。
左臉越來越癢,齊山河做不進題,不得不想辦法緩解。
前幾天情況還不算嚴重的時候,他有時會抹點風油精,清涼的感覺很容易壓過刺癢。可由於他這幾天總是去抓,心急的時候也不控制力道,抓破了好幾處,一沾到風油精就疼得他直冒淚花。
折騰了兩節多課,他才勉強找到了讓自己好受一點到方法。
他們班的飲水機在高一時就被弄壞了,碰巧老鄧家搬家,許多電器都閑置了,正好有一台飲水機,於是他們班就擁有了全校唯一一台能製冷的飲水機。
齊山河每節課一下,就衝出去接一大杯冰水,然後隔著杯子冰敷泛癢的皮膚。寒冷麻痹了神經,臉頰倒是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好歹也能冷靜地思考題目了。
只是,這樣一來,他必須一直用手拿著杯子,做題的時候沒法壓住習題冊,翻書也總是很不方便,加上浪費的兩節多課讓他的進度遠遠落下,心裡難免越來越著急焦躁。而且,冰水很快就升溫,逐漸恢復的搔癢還會伴隨著那種皮膚凍得太厲害反而開始發燙的感覺。
反反覆復幾節課下來,齊山河又急又氣,恨不得直接把自己臉上這層皮扒下來。
第三次衝出去接水的時候,張郭凱也提著杯子走出來。平常齊山河太過寡言,大家都習慣了不怎麼同他打招呼。大概是齊山河臉上的痕跡太過顯眼,他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幾眼,笑著問了句:「你臉怎麼啦?」
「沒事。」
齊山河不怎麼習慣被搭話,接了水就要走。
「你這看著好嚇人啊,上醫院看看去啊!」
醫院二字讓齊山河皺了皺眉,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勉強擠個笑容算是回應,但他知道自己笑得一定很難看,甚至沒人能看出來那是一個笑,所以他看起來只是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冷冰冰地離開了。
跨進教室之前,他聽見碰巧路過的徐婷婷冷哼了一聲,朝張郭凱嗤笑道:「你管他幹什麼,你看他願意搭理你嗎?」
然後是張郭凱不怎麼痛快的一聲「操」。
算了,無所謂。
猶豫了一瞬間,齊山河覺得很累,並不想做任何解釋。
很多年後,他回憶起這個細節時不止一次地想過,若他早知道這樣一個小小地選擇錯誤,會在日後給他帶來那麼多的麻煩和難過,會不會轉身好好解釋自己真的很感謝他的關心,只是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而已。
中午回到家,昨天不見蹤影的父親正在陽台上抽煙,母親從廚房往外端著菜,動作裡帶著怒氣,把碗筷摔得乒乓作響。
齊山河放了包,沉默地去廚房幫忙,母親撇了他一眼,語氣說不上冷淡也不怎麼熱絡。
「藥給你放床邊了,先去擦一遍。」
「哦。」
齊山河低低應了聲,他注意到母親的眼睛裡滿是哭過後的紅血絲。
床頭塑料袋裡裝著一隻黃色藥膏,齊山河沒仔細看名字,洗了手直接往臉上塗。不知道是治什麼癥狀的,糊在臉上有點冰冰的感覺,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挺有用了。
塗了藥又洗完手,午飯已經熱騰騰地擺在餐桌上,母親坐在桌邊,父親依然在陽台上抽煙。
齊山河拉開椅子坐下,忍不住去瞟陽台。
「你看他幹什麼,趕緊吃你的。」
齊山河收回目光,對面的座位空著,但米飯和筷子都擺好了。
父親仍在陽台上漠然地抽著煙。
齊山河使勁摳了一下手裡的筷子,還是忍不住沖陽台低吼了一聲:「別在家裡抽煙,難聞死了。」
大多數時候,他能忍受母親的冷言,卻怎麼也無法控制對父親那種漠然的憤怒。
父親皺皺眉,但還是沒說什麼,掐了煙,慢吞吞走到餐桌旁坐下了。
齊山河彷彿被鐵絲狠狠捆紮著的心稍微鬆懈了一點,他總是有一種錯覺,只要他們三個人維持著表面的冷靜,坐在一起,不管內心裡多失望和相互厭惡,都沒有關係。
「稀罕你吃,餓不死你,雜種......」
母親發泄地攪著碗里的菜,熟練地使用著她那種對待父親時特有的古怪語氣。
「沒見識的婆娘。」
齊山河皺起眉看向父親,他覺得父親看向母親的那一眼,就像在看什麼低廉至極的東西。
他覺得自己要爆炸了,zha彈的倒計時已經數到了最後十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