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尖聲反駁：「是，就你厲害，就你見識多！你見識多怎麼這麼多年還是這副鬼樣子，你和老李他們去比啊，你看他都升多高了？」

十......

「別扯沒用的，」父親放了筷子，「我已經決定好了，好好跟你說你不聽，我跟你說不清楚。」

九......

「你是人嗎？你怎麼敢動那些錢？」

八......

父親輕蔑地癟癟嘴，一副不再搭理人的樣子，自顧自重新拿起碗筷。母親一把拍掉他伸向菜碟的筷子，開始口不擇言。

「別他媽一副死樣子，老娘做的飯有本事你別吃啊......」

七......

六......

齊山河努力控制自己的語氣，小聲問：

「到底什麼事啊？」

母親撇他一眼：「吃你的飯，沒你事......」

齊山河瞪著父親，父親或許是被瞪得不耐煩，也開口道：「大人的事，小孩別管。」

他們倆相互之間什麼事都看不順眼，唯有把齊山河隔絕在外這件事達成詭異的一致。

五......

母親接著往外吐著毒刺般的話，父親依然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齊山河沉默地低著頭，拿筷子的手綳得緊緊的。

四......

不知哪一句話終於戳疼了父親，他一咂嘴，低吼道：「咱家錢都是我掙的，我想怎麼弄怎麼弄，你管不著！」

砰！

炸彈沒能倒數到最後一秒就炸了。

父母兩人有些沒反應過來，征愣地看著摔了碗的齊山河。

「不讓我管就別他媽在我面前吵，當我是死的啊！你們愛怎樣就怎樣吧！」

齊山河倉皇逃出了家，他整個臉上的肌肉都在發抖。

奪門而出的瞬間，他思考了自己可以去哪裡，他想要是再也不用回來就好了，要是就這樣一直走遠，遠到找不到家是在哪個方向就好了，或者幹脆從窗戶跳下去，就不用考慮日後要怎麼痛苦的活著了......

可電梯到達一樓的時候，他悲哀地發現，除了學校，自己哪兒也去不了。

電梯開門前，他對著牆上的影子狠狠揉了一把臉，勉強維持著表情正常。

周日下午沒有課，大部分住校生都會在這個時間洗洗衣服，採購用品，或是約幾個小夥伴出去好好吃一頓改善伙食，走讀生也都帶著書和資料回家，基本從午飯時間開始教室就不會有人了。

齊山河咬著牙朝教室悶頭一通狂走， 在校門口的時候還撞到了兩個邊走邊聊天的同學，但他連回頭道歉都不敢，他迫切需要一個只有他一人的地方。

教學樓很安靜，幾乎每層走廊都是空的。

終於到達五樓的時候，齊山河覺得自己已經成了裝得過滿的水杯，杯口的水再多一秒就要溢出來。

走近教室的時候，他就要沉到谷底的心猛地提起來。

他聽見他們班教室里傳出一陣砰砰砰的聲音，像是敲釘子。

他停住腳步晃了晃腦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那聲音停了幾秒，又換了個節奏重新響起來。

或許是有工人來維修吧，聽說工人一般會選擇周日中午，大家都不在教室的時候來維護電線和課堂設備。

他想了想，打算去天台待會兒，教室里的設備好像沒什麼紕漏，只是日常維護應該花不了多久，或許去吹會兒風工人就離開了。

但他又鬼使神差地停住腳步，探身朝教室里望了一眼。

一瞬間，他獃滯在原地。

小半個周不見的周燃，正蹲在他倆座位旁，用小鐵鍬一根一根地把他桌子側下方那一排生鏽的鐵釘敲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