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你也別把人想得這麼......」

被齊山河這麼一說，父親也有些動搖，但嘴上仍想要堅持。一直抱著手的母親終於沉不住氣，叱罵道：「你爸他就是個傻子，你二伯小叔聯起手來整他，就他還樂呵呵往陷阱里跳，瞎了眼了我看！」

「你懂什麼！」本來被反駁就有些惱怒，父親轉頭就罵：「就你那丁點兒腦子，想得到這些，婆娘家沒見識，只曉得守著爛錢。」

「那是爛錢嗎？」母親的聲音變得尖銳：「那是之之讀大學的錢，存的時候就說不動的，你怎麼有臉去動那個錢？」

父親也提升了音量：「誰說一定要動？我就是順嘴一提，說了只是萬不得已才先用一下，再說了，酒店一建好經營起來，到時候收益多得是，還怕沒有學費嗎！」

母親將抱枕狠狠砸進沙發：「你都跟那你齊家那兩個不要臉的說了，他們不把那錢裹去，怎麼會放得了手？你說得好聽，地皮都批下來了，合同文件都簽好了，上頭就他們倆的名字，你上哪兒得你的收益去，做什麼青天白日夢！」

「你別張口閉口罵人，他們又沒怎麼咱，你這麼歹毒做什麼！」

「什麼我歹毒？他們過去做的那些針對咱家的事兒你都忘了嗎？不長記性的東西！就從分家那會兒開始，什麼事情不是咱家最吃虧......」

眼看母親要翻舊賬，父親惡狠狠地吼：「閉嘴吧臭婆娘！不管怎麼說，那是我掙的錢，我想存著就存著，想投進去就投進去，你管不著！」

齊山河突然騰一下站起來，客廳里開著刺目的大燈，加上起得太快，他站起來的時候還有點眩暈。

茶幾兩側的人惡狠狠地瞪著對方，雙目猩紅，像是見著了背負著血海深仇的仇家。而事實上，那是百年才修得共枕眠的兩個人。

這百年，算是全修了孽債。

「既然這樣，離婚吧。」

當他還是那個為著父母一個小小的拌嘴就擔驚受怕的小男孩時，他大概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來，有一天，他會冷靜地對兩人說出這句話。

對峙的兩人也有些驚訝，停止了爭吵，各自撇過頭冷著臉。

「你們不累嗎？」齊山河輕輕笑了笑：「我聽得都煩了。你們這麼看不起對方，何必要湊合在一起不好過呢？你們不好過，我看著也煩。」

他轉頭看父親：「你別張口閉口你掙的錢，這幾年我媽一直帶我沒工作，卻不是在家吃白飯，你要算得這麼清楚的話，我媽憑什麼給你煮飯，憑什麼幫你打理生活，你也沒多大出息，別在外頭自卑了，就來家裡人身上長志氣，噁心得很。」

講到這兒，他嗆了一下，極力忍耐著不咳出來，憋得胸口要命的疼，但他仍舊一字一句地說：「你要算，這兩年的錢，算我欠你的，將來我有了收入，慢慢給你還。你們說的那錢，我也不要，但那不是你一個人的，離婚後就按程式走吧。我誰也不跟，你們決定好了通知我一聲，我搬去學校住。不過還得麻煩你們這剩下的一年多給我借點生活費，我念完高中，到大學就可以兼職打工，學費也可以貸款......」

他停了停，又看向母親：「你們把我養這麼大不容易，我很感激，但是我真的要崩潰了，放過我吧。」

母親動動嘴唇，想說什麼，沒說出口，硬邦邦地轉頭。

「就這樣吧，我先去睡了，你們決定好通知我一聲就行，這段時間，我就在學校吃飯吧，生活費我還有一點，但也剩不多了，還麻煩你們記得下個月的。」

說著，齊山河拎起雙肩包進了卧室。

他關上門靠著牆站了一小會，直到猛烈起伏地胸口漸漸平息。

他想，他們倆很震驚吧，也許在想怎麼生了個這麼沒良心的東西出來？

不過，他管不了這麼多了，他沒力氣管了。

就這樣結束吧，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了。

他靠著門慢慢往下滑，蜷腿抱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