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完當天的晚自習，齊山河照例寫不進去任何題，轉頭去看周燃，發現他正埋著頭，一臉認真地寫著什麼東西。

當然不可能是在刷題。

齊山河湊近看，發現周燃筆下是許多樣式各異的花紋，密密麻麻爬滿了整張草稿紙。

「啊......」

他小聲驚呼，周燃抬起頭，大方地把紙遞過去。

齊山河小心翼翼地將紙放在桌上，一個一個去看那些花紋。有簡單的，寥寥幾筆，卻透著說不出的韻律，也有幾個線條繁複交錯，緊密卻不凌亂地糾纏在一起，精緻得像是印在紙上。

齊山河看看紙，又看看周燃，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些都是傳統元素的紋樣，有的是我憑記憶臨摹的，有的融入了我自己的想法，怎麼樣？」

周燃說起這些的時候，眼裡閃著和平時那種溫柔不一樣的光芒。

「太棒了！」齊山河只覺得詞窮：「真的......你好厲害！」

他忽然想起周燃說想當一名中式糕點師，又看了看那些紋樣，的確很像那種糕點上印刻的花紋，但是，周燃畫的這些比他見過的都要好看。

他問周燃：「這些，都是要印到點心上的嗎？」

「有些是，有些可以用於包裝，我現在還只是在臨摹學習階段，還沒法表達屬於自己的設計理念。」

「已經很厲害了，」齊山河捨不得移開眼睛：「要是點心上印這麼精緻的花紋，我都捨不得吃......」

看著齊山河認真的模樣，周燃忍不住笑出來：「小傻子，有什麼捨不得的，以後我做了，你要多少有多少！」

周燃很少和人說起他要做糕點師的事情，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身為鋒華一中的學生，不好好念書，卻想著去學職校生學的東西。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他也懶得一遍又一遍地跟一些沒有惡意的人解釋。

然而，省去麻煩的同時，他免不了要忍受得不到任何鼓勵的孤獨。齊山河那充滿著驚喜的目光，也讓他不禁心潮澎湃。

因此，他沒有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聽上去是多麼曖昧。

但齊山河卻是清楚的，他整個耳朵都開始發熱，認真地看著周燃道：「我覺得你肯定會成為一個特別特別厲害的大師！」

周燃沖他笑笑，伸手在課桌里摸索一陣，往齊山河嘴裡塞了塊奶片。

「喏，獎勵你的，嘴這麼甜！」

因為臉頰紅疹，齊山河這一個周都沒怎麼吃奶片，濃郁的奶味兒在嘴裡化開的瞬間，他才驚覺自己有多想念這個味道。

「這個可以送給我嗎？」

齊山河指了指桌上那張畫滿了花紋的紙，趁周燃目光移開的瞬間，偷偷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剛剛被他的手指碰到的地方。

「可以啊，不過這張紙有點破，下次可以給你畫張好的。」

「不用，」齊山河心虛地摸了摸嘴角：「這張就很好，我永遠也不可能畫出這麼好看的紋樣。」

周燃笑笑：「但是你有你厲害的地方啊！」

「是嗎......」

齊山河忽然有點惆悵，他很羨慕周燃，不僅有自己的專長，對未來也有非常清晰規劃，不像他，每天過的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生活，以及，身邊陪著什麼樣的人......

又或者，他用舌尖舔了舔齒縫間殘餘的奶香，失落地想，他會不會一直孤身一人。

周燃察覺齊山河的情緒變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當然是真的，我們不一樣，我念書不行，但你一定會念一個很棒的大學，接觸到我不能接觸的廣闊世界。要是不知道未來做什麼也沒關係，一步步來就好了，你會找到自己的路的！」

「嗯。」

齊山河輕輕點點頭，望著紙上糾纏的線條有些發愣。

他其實很想問周燃，如果有一天他們各自走上了自己的路，兩個人是不是就會越走越遠了。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寧可不要自己的路了，他在周燃身後跟著就好。

但他沒有問出口，他也沒有那樣的勇氣，也沒有那樣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