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黛去了書房，周燃和齊山河並排坐在客廳沙發上聊天。

齊山河喝了一肚子湯，靠在沙發上升起一股滿足的睏倦。周燃告訴他那輛誇張的機車有個無比騷氣的名字，叫戴娜，順便把他師兄曹振那些風流往事，毫不留情地掀了底，弄得齊山河滿腦子都是燙著爆炸頭的街頭小混混載著女孩兒在大馬路上兜風的場景。

事實證明，在背後聊別人，尤其是一個腦迴路稍稍異於常人的人，是一件令人上癮又興奮的事兒。

講到有一回曹振跟人飆車贏了比賽，因為太過激動把剛追到手的小女朋友扔終點自己走了，結果當晚就被對手撬了牆角，兩人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齊山河一邊笑一邊看周燃：「你在人背後跟我說這麼多好嗎？」

周燃強忍笑意：「沒事兒，他早就習慣了，連我媽都知道不少！」

齊山河按按本來就撐得慌，現在又笑得酸疼的肚子：「那完了，以後要是有機會見到他，我可能會忍不住當面笑出來！他要是罵我，你得替我擋著。」

看得出來，周燃和那個師兄的關係很好。齊山河沒有說出來，其實他很羨慕曹振，那種看上去不太正常，卻無比自由的活法，他從來都沒有體會過，也不敢奢求。

兩人又斷斷續續聊了會兒別的，白青黛寫好方子後，出來給兩人端了盤水果，又回書房去了。周燃說她每天這個時候都喜歡一個人呆在裡頭看書，齊山河便小心地壓低了說話的聲音。

聽起來，周燃很習慣他和白青黛兩個人相互留出獨立空間的生活方式。而這棟房子里只有兩個人的生活痕跡，周燃從沒提起過的父親，在這裡找不到一點蹤跡。齊山河心裡難免有一點疑惑，但他知道不該過問。

忽然之間變得寧靜的氛圍讓齊山河壓下去不久的睏倦又重新湧上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目光落到電視櫃旁的掛鐘上，有些失落地發現時間不早了。

周燃也注意到他的目光，知道他應該是要回家了，他原想問他是想打車還是坐來時的機車，不過，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有一點不想先一步提出道別。

齊山河幾乎要起身了，卻忽然之間覺得身體像是被沙發粘住，硬要扯開的話，會像攔腰斷掉的藕一樣，牽扯出不情不願的絲。

猶豫間，兩人默契地沉默了。然而又各懷心事，都沒有注意到對方的沉默。

忽然，一扇未關好的窗戶玻璃劇烈地震動了幾下，緊接著，像是從黑暗裡伸出無數小手用力拍打著窗戶，噼噼啪啪的聲音瘋狂地響起來。

夏夜的雨，突如其來地落下來了。

兩個人都被這動靜嚇了一跳，周燃立馬反應過來，飛快地起身去關好窗戶，然後隔著還在不斷震顫的玻璃往外看。

「好大的雨！」

齊山河也走過去，成股的雨水順著玻璃往下淌，很快便聚到一起，幾乎在窗外形成了一層厚厚的水膜。

「啊......」他小聲感嘆：「完蛋了。」

只是這感嘆不怎麼帶感情。

周燃喃喃地重複：「雨太大了！」

白青黛應當也被這吵鬧的雨打擾了，從書房裡推門出來，見兩個孩子站在窗邊往外望，也走過去瞧了一眼。

雨絲毫沒有變小的意思，而時間已經很晚了。

「山河今晚就住下來吧，雨這麼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停。」

白青黛適時講出此時長輩應該說的台詞。

「啊......」齊山河的聲音帶著猶豫，像是要思索如何婉拒。但他覺得自己假透了，他根本就沒有就算冒雨回家也不要打擾別人的決心。

「你不是說你們家今晚沒人嗎？」周燃接得很順：「要不你打個電話說一聲也行，雨這麼大，沒法回去的。」

「那......好吧。」

齊山河垂下眼睛，答得猶豫而緩慢，心跳卻倏地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