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山河愣著都快睡著了，一群人玩得也有些累了，有人吼了句：「來來來，最後一把！」

齊山河的頭像突然開始閃爍。

丁光濟笑著說：「嚯，弟弟這運氣，幾個小的就你被抽了，還抽了倆次！」

大家都去看丸子頭姐姐：「哎，剛剛失望的誰，機會來了！」

「我選大冒險。」

齊山河趕緊搶道，要是真被問喜歡什麼女生，他可就答不上來了。

「哎？」

丸子頭姐姐正要開口，被堵了回去，大家又是一通笑。

「行吧行吧！」丸子頭姐姐無奈道：「弟弟你可真是......算了算了，不能跟可愛的弟弟生氣，抽卡吧。」

大冒險的卡都是抽系統里自帶的，齊山河提著一口氣點了開始，暗暗祈禱不要抽到太傻的。

一張動態卡片在熒幕上翻轉了一圈，展開抖了幾下，四個字緩緩展開：當眾表白。

「嚯，弟弟你這運氣，可讓那個怪姐姐撿著便宜了！當眾估計是不行，那就電話吧！」

吳翰看熱鬧不嫌事大，嘴欠地喊了句。

其實當眾也不是不行，齊山河腦海里突然冒了句。

他愣在原地，身體里像是有一壺燒得滾燙的沸水，熱汽一輪又一輪地往腦門上涌。

願賭服輸。

不知怎麼，他看著包廂里一張張不帶惡意的笑容，心裡來來回回就只有這四個字，固執又無理地擠走了所有其他的念頭，像是某種借口。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點開手機通訊錄。

「別鬧他了，」周燃忽然抓住他的手：「你們多大人了還欺負他！」

一群看熱鬧的這才反應過來齊山河臉都白了，趕忙道：「對對對，弟弟別當真，大家就是說著好玩呢。」

這分明就是給他放水了，齊山河有點無措地看著大家，丁光濟解圍：「小齊啊，沒關係，你可以先把這次大冒險欠著，什麼時候時機到了，你再去完成，到時候再來鋪子里玩，大家給你慶祝！」

「對！」先前的短髮姐姐也跟著附和：「這主意不錯，就這麼說定了，小齊弟弟你加油噢！」

「謝謝。」

齊山河開口時聲音有點顫抖，一直以來，他脫離人群生活太久，不知道人類交往時還能有這樣純粹的善意。

周燃鬆開齊山河，小聲對他道：「沒事了。」

「嗯。」

齊山河被握過的那隻手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其實，在他就要按下手機通訊錄的那一刻，他是當真抱著坦白的決心的。就像蓄積了全部力氣即將打出的拳頭被攔截，雖然收回了，衝動卻無法完全冷卻，他的手仍然在細細顫抖著。

有人伸了伸懶腰，站起來吼了句：「走了走了，吃飽了玩夠了就撤吧！今天謝謝大師兄！」

一群人齊刷刷地跟著吼：「謝謝大師兄！」

丁光濟笑：「不謝，沙師弟，二師兄，還有各位花果山的孩兒們！」

「滾！」

大家又笑開了，齊山河扯扯周燃衣服：「我去下洗手間。」

「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齊山河並不想上廁所，他只是迫切地需要冷靜一下，身體里的熱汽仍舊沒有散去，再不澆點涼水，他怕把腦子燒壞，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來。

一捧涼水澆到臉上，果然冷靜了不少，再想起先前的事，才隱隱有些後怕。

確實衝動了。

他只顧著自己，卻沒考慮這會給周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最衝動的那一刻，他是不懼怕坦白之後可能遭受的惡意的，這些哥哥姐姐對他很好，都是很善良的人，所以就算被厭惡，他也不會有絲毫怨憤。但他不能就這麼拖周燃下水，這個熱鬧而溫暖的地方原本只是周燃的世界，他不過是運氣好才能進來看一看，他不能毀了這裡。

「哎小慫包！」

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齊山河忙抬頭，一隻手臂慌忙往眼睛一抹，竟然見到白銘抱著胳膊靠在門口，一臉調侃地望著他。

他呆立在原地，不知道白銘想做什麼。

「試試吧，」白銘似笑非笑：「大冒險，別這麼慫。」

齊山河腦袋還暈乎著，努力想了一下才明白白銘說的是什麼，但他想不明白白銘為什麼要特意提醒他。

「幹什麼呢！你別欺負人小齊！」

曹振的聲音從白銘後方傳來，很快，曹振走進來，皺著眉瞪白銘。

齊山河驚訝地發現白銘一臉冷霜突然融了幾分。

「沒欺負，我鼓勵他呢。」

白銘的聲音聽起來仍沒什麼熱度，但和先前那種冰冷的感覺不同，有什麼別的意味在裡頭。

曹振冷哼一聲，作勢往一側走開，卻被白銘一把握住手腕，往後一靠壓在牆上。

「你不信？」

白銘低頭湊在他耳邊道。

曹振狠狠掙動了一下，沒有掙開，白銘得不到回答，靠得越來越近，他終於有點慌，偏頭去看愣在原地的齊山河。

「別怕，」白銘得意地挑著眉：「他是我們這邊的人。」

曹振突然發力，想抬腳往上踹，卻被白銘一條腿勾住，往前一擠，輕而易舉地控制住了。被人懟在牆上動彈不得的姿勢有些屈辱，曹振眼睛燒得通紅。

齊山河遲鈍的神經終於意識到這裡的氣氛不大對勁，也顧不得打聲招呼，慌裡慌張往外走，好幾步都是同手同腳。

「你那個朋友也是。」

離開前，齊山河迷迷糊糊聽見這麼一句，然後是曹振被掐了一半的怒罵。

他順著走廊悶頭走得飛快，他好像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事情，但他現在頭腦昏沉，有點辨不清狀況。

「這邊！」

周燃在門口朝他招了招手。

齊山河走過去，表情仍是獃滯的。周燃輕輕笑了聲：「走吧，小醉貓。」

齊山河稀里糊塗地上了不知是哪位哥哥的車，車窗開著，他臉沖著窗外，風呼啦啦從耳邊刮過。他回想著白銘的話，好像清醒了一點，又好像醉得更凶了。

「你幹什麼呢？」

周燃伸手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

齊山河轉頭看著周燃，想了想，乖乖回答：「我在積攢大冒險的勇氣。」

「噗嗤！」周燃笑出聲：「你別在意，他們就是鬧著玩，不會跟你計較的。」

齊山河沒說話，笑著搖搖頭。周燃有些不解的看著他，他竟然沒有躲避那道目光的意思。

回程的車安靜了許多，不少人都靠著座椅睡著了，剩下的也大都在發獃，空氣的流淌變得極其緩慢。

連接著兩個人的目光，彷彿變得粘稠起來。

齊山河輕輕動了動縮在身側的手指，他感覺到心裡某處有一股力量正在緩緩壯大，並且馬上就要盈滿整個身體。

那是他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