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周燃突然一聲怒喝：「李哥，快停一下！」

開車的李陽一激靈，手都哆嗦了，趕忙一邊靠邊停車，一邊急問：「怎麼了？出什麼事？」

車將將才停穩，周燃就猛地推門跳出，朝後方竄過去。齊山河靠窗，沒來得及讓，慌亂中被踩了一腳，腳趾一陣鑽心的疼。

他有些恍惚，剛才周燃的聲音嘶啞得突然好陌生。

「小燃！李哥，快！！」

坐在另一側的師姐朝後一看，尖叫著催促李陽下車。齊山河這才回過神來，也趕忙跟上去。酒勁兒上來，他渾身發軟，踩到地上的一刻，差點直接跪下去，扶著車門踉蹌了一下才站穩。

場面很混亂，周燃正揪著一個陌生男人揮拳，李陽拖著他想拉開，大吼著讓他冷靜，師姐扶起半坐在地上的女孩，旁邊有個破掉的塑料袋，亂七八糟的東西散落一地。

齊山河很著急，他該上去幫忙，身體卻不怎麼聽使喚。他想去幫著李陽拉周燃一把，或是替周燃擋開那個男人掙扎時落到他身上的拳頭，或是去撿一撿那隻咕嚕嚕越滾越遠的圓珠筆。

然而他只是站著，看周燃一拳一拳砸到男人身上，像砸在一團沒有生氣的死肉上，看他被李陽拖住又掙開，像惡獸撲向獵物，沒有絲毫保留的廝殺。

直到場面終於被控制，被揍的男人半躺在一邊捂著肚子，坐在地上的女孩兒已經站起，拉住被李陽死死拖著肩膀的周燃低聲說著什麼，齊山河還是站著，一動不動地望著周燃。

一種全然的陌生感。

他很認真地懷疑，他真的認識這個人嗎？

他有些不穩地走近了些，周燃雙目猩紅，被死死捆在李陽懷裡，胸口仍劇烈的起伏著，眼睛裡沒有光——那種從前一笑起來總是閃爍著的溫潤的光，那不是記憶里溫暖的少年，是掙扎暴怒的困獸。

他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把自己罩住了，他什麼都看不清楚，什麼都聽不真切。

一股濃烈的味道突然竄入鼻尖，濃得過頭，像是甜味又像是腥味，分不清是什麼味道，卻莫名有點熟悉。

齊山河用力閉了閉眼睛讓自己冷靜，總算清醒不少，耳邊的聲音也清晰起來。

「燃燃，彆氣了，我沒事，你看我，我真的沒事！」

剛才的女孩抓著周燃的手臂，一邊努力去看周燃的眼睛，一邊順毛似地安慰著：「看我，別害怕，燃燃，冷靜。」

周燃擰著勁兒僵持了一下，忽然回過神似的一怔，泄了力氣，目光有些茫然，聲音卻已經冷靜了不少：「盈盈姐，你怎麼會在這兒？」

井盈鬆了口氣，放開了周燃的手臂：「我上個周回來的，搬家的時候你上學呢，這幾天又在外頭忙，還沒來得及見見你。」

周燃往地上的人身上掃了一眼，目光里流露著藏不住的狠厲：「他是那個無賴？」

眼瞧著周燃又要爆發，井盈趕緊又捏了捏他握緊的拳頭：「沒事，沒事，我已經報警了，燃燃你剛剛沒受傷吧？」

「沒。」周燃垂落目光，又恢復方才那種有些茫然的狀態。

李陽見他徹底冷靜，也鬆開了勁兒站到一旁。

井盈的袋子里裝了不少小東西，掉了一地，除了站在一旁發愣的周燃和半躺在地上的男人，其餘幾人都開始蹲下身撿東西，齊山河也過去幫忙。

撿到最後，他看見周燃腳邊的袋子，裡頭是幫他打包的海棠酥，回來的時候一直掛在周燃的手腕上。現在袋子已經破得七零八落，原本精巧可愛的海棠花瓣碎開，豆沙餡流出，泥一般糊在地上。

李陽和師姐正幫井盈清點還有沒有遺失物，齊山河蹲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慢慢伸手將地上的海棠酥碎渣都攏起來，有些無措地捧在手裡。

「給我吧。」

周燃的聲音已經恢復熟悉，齊山河仍有點沒反應過來似的，極其緩慢地思索了一會兒，才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周燃。

周燃連著破掉的袋子利落地丟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再轉身的時候，似乎已經徹底恢復冷靜。他走過來伸手，快碰到齊山河頭髮的時候又收回去，皺著眉輕輕笑了笑：「嚇到沒？」

周燃的眼睛依舊紅著，齊山河也想對他笑笑，但是肌肉有點不受控制，他好像沒笑出來，還有點想哭。

他趕緊低頭轉移話題，聲音有點悶：「好可惜。」

「下次再給你做。」

「嗯。」

兩個人都沒有話了，氣氛有點奇怪。

「哎喲這香水碎了，可惜的，好漂亮的小瓶子！」

師姐拿著從地上撿起的香水瓶放到眼前瞧著：「牛奶味兒的？好別緻啊，說起來味道確實挺香。」

「嗯，我從小就喜歡這個味兒，不過很多接受不了，覺得太甜了。」

東西收拾好，場面也控制下來，李陽在一旁看著挨揍的男人，幾個人開始等警察。井盈看上去放鬆了不少，兩個女生迅速就著香水話題聊開了。

齊山河吹了一陣兒風，方才那股濃烈的味道原來是井盈灑掉的香水，現在味道散去一些，在空氣里變得隱隱約約的，反而令人的感受更清晰。

那確實是一股十分甜蜜的奶香味。

齊山河身旁沒有過用香水的女性，他不知道香水的味道是不是都調得這樣逼真，他輕輕吸吸鼻子，有股剛嚼了一顆奶片兒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