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燃到鋪子里的時候，曹振正給下午做的桃酥打包，見周燃走過去，順手往他嘴裡塞了一塊，然後三兩下系好了手裡的盒子，拎小雞仔兒一樣隨意拎在手裡，沖還在嚼桃酥的周燃揚揚下巴：「走吧。」

周燃跟著曹振往外走，瞥了一眼他手裡點心盒子上系得亂七八糟的絲帶，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追上一步拍了拍曹振：「我說哥，我要是女孩我肯定不想收這盒點心！你這蝴蝶結都系出蜘蛛效果了......」

曹振回頭瞪他一眼：「誰說要送女孩了！」

周燃有些驚訝：「不是女孩？你那幫飆車的兄弟？你以前不是扔塑料袋兒里揣走嗎？特意拿了禮盒竟然不是送給女孩兒......」

曹振似乎被噎了一下，氣急敗壞道：「就你事兒多，你管我的！」

「行行行，」周燃本來也就隨口一問，笑嘻嘻地耍嘴皮子：「哥你想送誰送誰，想系成蜘蛛就系成蜘蛛，絕對不是因為不會系蝴蝶結。」

曹振氣得牙癢：「我總有一天會忍不住打你的弟弟。」

走到門口，周燃掃了一圈，沒在常停車的地方看見曹振的坐騎，頓了頓，問:「怎麼走？」

「打車吧，去無敵記吃燒烤。」

周燃摸出手機約車:「哥你最近倒是收斂得很，出門竟然不召喚你的神獸們，怎麼，還在肖想人家小白兔妹妹?」

曹振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竟然打了個哆嗦似地抽搐了一下，隨即又回過神來，伸手拍了周燃後腦勺一巴掌:「就你話多！」

周燃笑著看他，微微蹲下一點:「打著不太順手了吧？」

曹振撇了一眼站直後比他高處大半個頭的周燃，咬緊牙又鬆開，自暴自棄地哼了一聲，感慨道:「你小子這兩年長得真TM快啊......」

周燃挺直背，笑得很欠揍:「是不是覺得自己當哥的身份受到了威脅?」

曹振嘖了一聲:「平時見你對人挺溫和禮貌的，怎麼到我這兒就這麼損吶?」

周燃仍舊笑著，落在曹振身上的視線向上抬了抬，投到了遠處:「你不一樣，我也就在你這兒耍耍嘴皮子。」

曹振輕輕勾起了嘴角，也看向了遠處:「就沖這，我也永遠是你哥，輪不上你篡位。」

周燃沒答，兩個國小生一樣爭來罵去的人，靜靜地站在路口，像是突然變成了大人，各自回味著沉默的意味。

半晌，其中一人輕輕嘆道:「這樣挺好的。」

回應他的是同樣輕卻誠懇的一聲嗯。

上車之後，兩個一相見腦迴路就不怎麼成熟的人，難得成熟地沉默了一路，各自望著車窗外不斷流過的風景。

計程車停在了無敵記斜對面的街口，無敵記是這邊少見幾家從上午就開始營業的燒烤店，曹振很喜歡來這裡。

現在雖然勉強算是飯點兒，但燒烤這種東西，還是被當做夜宵來得快樂，這個點店裡人並不多。

兩人熟門熟路地進了包廂，照著菜單上不帶綠的食材隨意點了一氣，又要了幾罐可樂，沒等多久撒著香料滋滋冒油的肉串就上了桌。

曹振將肉串分成兩撥，往周燃那邊擺了一撥，然後隨手從自己面前的那撥里抽了幾支，拎起來唰唰兩下啃了，又用油滋滋的手撥開可樂的拉環，仰頭灌了一大口，才咂咂嘴看向周燃:「你吃你的，光看著我做什麼。」

周燃跟曹振出來的次數不少，這架勢也不是頭一回見，但見再多回也還是忍不住覺得奇特。他時常懷疑曹振的靈魂是從別的什麼人身上穿過來的，明明眉清目秀一男生，幹的都是些摳腳大漢的行徑。

他望著狼吞虎咽的人，強行忍住了提醒旁邊抽屜里有一次性手套的衝動，把分過來的肉串又撥了大半回去：「你先吃，我吃不了這麼多。」

曹振不跟他客氣，埋頭呼啦啦消滅肉串，周燃習慣了家裡清淡的口味，本來對燒烤興趣也不大，午飯又吃得晚，基本就是坐在一旁挑幾根順眼的意思意思，畢竟他們今天出來也不是為了吃。

等曹振三兩下填飽了肚子，總算想起他們此行不是擼串，而是早些時候電話里約的「聊聊」，這才隨手扯了紙巾胡亂擦了擦油膩的手心，拎著有點打滑的可樂罐看向挑挑揀揀的周燃：「陽哥昨天說你們打架了，還進了局子一趟，也沒說清楚，怎麼個事兒？」

「盈盈姐那個混賬男朋友，叫孫澤宇，你還記得吧？」

周燃沒從那坨堆滿了辣椒面孜然粉的肉串里挑出合心的，幹脆一股腦兒都推到曹振跟前，曹振順手拎起來往嘴裡塞，一邊嚼一邊含混不清地答：「記得，丫渣男在外頭勾三搭四那會咱倆親自抓得包，忘不了。得虧你盈姐心軟，又是瞎了眼真心看上他，換個人看誰能原諒他這齷齪事！怎麼，他又幹混賬事了？」

周燃一隻手握著可樂罐，指尖微微用勁，罐身向內凹下去一小塊：「他們分手了。」

曹振的串兒啃到一半愣住：「分，分了？當初你盈姐不是為跟他才走的嗎？什麼時候分的？」

「走了不到一年就分了，我也是後來才從我媽那裡知道的，你也知道，我當時想不開，賭氣一直不跟她聯繫，後來聽我媽說，孫澤宇壓根就是被人騙了，介紹他出去的是個搞傳銷的，還沒把他帶到地兒，他們窩點被舉報，讓警察給一鍋端了。當初他信誓旦旦要盈盈姐放棄這邊的工作，跟著他不愁吃穿，結果連租房子的錢都是從盈盈姐存款里拿的。孫澤宇又一直不肯踏踏實實找事做，估計盈盈姐對他徹底失望了。」

「分了挺好的，」曹振使勁兒扯下一塊肉，解氣地感嘆：「那人渣配不上你姐！」嚼了兩口，又回過神似地罵道：「操，那昨天怎麼回事兒？那孫子纏著你姐？」

周燃皺起眉，目光里多了幾分戾氣：「估計是了，昨天我問盈盈姐，她沒仔細說，但孫澤宇都跟回來了，警察那裡甚至有盈盈姐之前報過警的記錄，肯定是孫澤宇在糾纏！」

曹振放下了簽子：「沒事兒，你哥我還留著收拾流氓的路子呢，要是他從局子里出來之後還亂來，哥找人替你跟你姐收拾他。你盈姐是個能扛事兒的人，輕易欺負不了，你也別太擔心。」

「嗯，」周燃鬆開了可樂罐，往後靠了靠，看上去放鬆了些：「我先問清楚。」

曹振偷偷往周燃臉上掃了幾眼，暗自估摸了一下，才有些猶豫地開口：「其實......我倒是更擔心你，你......就是，嗯，現在你盈姐回來了，他倆又分了手，你，那個，你現在......是個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