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貓露了本性，開始放開了肆意撒嬌。

被戀人親近和依賴自然是舒服踏實的，周燃當然也十分享受齊山河寸步難離的呆在他身邊。他們偷偷在上課時牽著手，翹掉體育課跑去天台相擁著吹風，晚自習後在小松林里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

周燃算是見識到了齊山河冷漠表皮下，如同棉花糖一樣綿軟又粘人的真相。有的時候，就連下課上個廁所幾分鐘，齊山河寧願丟了算到一半的數學題，也要跟在他後頭，偷偷用胳膊去蹭他的胳膊……每回周燃將奶片塞到齊山河嘴裡，看著他乖乖用牙咬的樣子，總覺得他簡直像個沒長大的奶孩子。

但是那有什麼關係，粘人也好，長不大也好，都還不是寵著就行了。

周燃一開始就是那樣想的，以至於當事情的發展在不知不覺中偏離了方向時，他們誰也沒有意識到。

最初感覺不太對勁，是在周燃去參加鋪子一次集訓期時。師父鄭和善邀請了業界幾個已經退隱的老師傅過來度假，都是一等一的大師。酒酣飯飽之後，也不知是誰提起，眾人紛紛附和，打算在和善鋪子里來一場手藝比拼，恰好就在周燃常去的那家。

鄭和善當然不放過這個機會，趁機讓鋪子里幾個資歷老的徒弟組織了一場集訓，一方面可以觀摩大師現場，另一方面也可以抓住機會討教。幾個師父里有擅長雕花的，周燃一直很喜歡他的作品，當即決定請假去參加。

集訓一共一個周，其實並不算長，而且中途還有一天休息，周燃答應那天一定會回學校。但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周燃推著曹振騎過來的電動車跟齊山河道別時，齊山河顯得很失落。他格外沉默地跟在周燃身側，垂著頭，好半天喃喃嘀咕了一句：「要不我也去學做點心吧。」

周燃被逗笑了，回身摸了摸齊山河的頭，笑道：「說什麼呢，國小霸，你要真去做點心，老鄧非提刀過來宰了我，好好的尖子生被我帶偏了都......」

齊山河沒笑，抬眼竟然意外的認真：「做點心有什麼不好，你不也挺好的嗎？為什麼我就非得念書？」

周燃最近看齊山河撒嬌看慣了，也沒當回事兒，只當他又是粘人精本性暴露，半哄半逗地說：「不是那麼回事兒，小貓咪~乖乖的，我回來給你帶點心吃。」

齊山河張張嘴，卻又沒說什麼，不知想些什麼，眉頭擰得緊緊的，不情不願地被周燃哄走了。

集訓的幾天比周燃想像得還要忙，幾個老師傅老當益壯，又都是好勝的性子，脾氣上來，紛紛拿出看家的本領，你爭我斗的翻著花樣秀手藝。這對大家來說是絕佳的學習機會。鋪子里參加集訓的學員除了睡覺，幾乎都沒怎麼離開過鋪子。

中間休息那一天周燃沒走成，因為那個雕花一絕的師傅看重了周燃之前畫過的幾個圖樣，邀請他一起聊聊怎麼改進才能更好的運用到面點上。機會難得，周燃捨不得放棄，卻也顧及著齊山河的情緒，頭一天晚上特意趁著晚自習下課後，打了個電話過去。

這幾天他晚上休息得很晚，和學校的作息時間岔開了，又不想打擾齊山河休息，所以兩人幾乎沒怎麼聯繫。接到電話時，齊山河的聲音聽起來又急又興奮，聽得周燃心頭一軟。

他有點不忍心打斷這份純真的欣喜，但是沒有辦法，這次實在情況特殊，他只能先小心翼翼地哄著。齊山河比他預想地還要沉默一些，周燃輕輕地叫著小貓咪。

裡頭其他學員傍晚做了練習，正等著幾位師傅的點評和指導，周燃是掐著空出來打的電話，打到一半有師兄出來叫他，說是點評已經開始了。

齊山河一直不開口也不掛電話，周燃被這麼一催，也有點著急，連聲哄著齊山河，齊山河勉強嗯了一聲，這才掛斷了電話。

進門前，周燃看著還沒來得及按熄的熒幕愣了一瞬，不知怎麼，那一瞬間，一股難以抑制地焦躁感突然湧上心頭。

但很快他又想，或許是這兩天太忙，學的新東西太多，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吧。

他捏了把眉心，清了清思緒，這才將手機塞進兜里走了進去。

然而，第二天中午，當他見到突然出現在鋪子門口的齊山河時，被壓下去的焦躁感忽地又明顯起來。當時他和老師傅聊完打算休息一會兒，先去附近小餐館吃個午飯，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正抱著書包靠在牆邊的齊山河。

一個人的時候，齊山河總像是和周圍的環境割裂開的，孤獨而沉寂，讓人不敢靠近。此刻他抱著包站在路邊看一株搖曳的樹，像是在看自己的同類。然而，餘光瞥見周燃的一刻，籠罩他的殼子突然碎開，他眼睛一亮，立刻站直身體，綻開一個無比純真的笑。

看見那笑，胸口涌動的煩悶往回縮了幾分。周燃抹了把臉走過去，低頭用嘴唇輕輕碰了碰小貓咪的額頭。

「國小霸，你不會逃課了吧？」

齊山河用腦袋蹭來蹭周燃伸過來的手，搖搖頭：「那怎麼可能！再說我也不敢吶……」

周燃看著他，他眨眨眼，笑著補充：「今天下午做競賽模擬，要給他們騰出教室，幹脆就給我們放了半天假。」

周燃的臉色漸漸冷下來，放在齊山河後腦勺的手也收回，他斟酌著自己的語氣，盡量溫和地說：「山河，你該去參加模擬的。」

齊山河的笑也開始凝固，他綳著嘴角努力維持，卻還是沒忍住垮了下來。

其實他們之前就已經因為這件事，鬧得有一點不太愉快。鋒華一中作為市重點高中，在競賽方面抓得也很緊。學校最重視的是高三上半年的理科競賽，競賽包含數理化三門，只要任意一門拿了獎，就有機會在聯考成績出來前，透過高校自主加試獲得提前錄取的機會。

齊山河對建築有一點興趣，恰好參與的高校裡頭就有在這個專業排名頂尖的，以齊山河的成績，獲獎的幾率是很大的。儘管只是敲門磚，但在千軍萬馬過獨木的聯考戰場，哪怕是丁點微薄的希望，也是沒人捨得放棄的。

然而誰都沒料到，齊山河壓根就不打算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