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捂
小說: 他不可愛 作者:万骨 字數:2169 更新時間:2021-06-30 03:45:32
齊山河輕輕掙了一下,目光垂落,顯得有些抗拒,好半晌才極不情願地點點頭。周燃低頭親了親他的發旋,手臂收得更緊一些,把齊山河瘦削的肩膀緊緊圈在懷中。
「那我們先說好,」周燃貼近齊山河耳側輕道:「我們好好說,心裡想的都可以說出來,不許生氣,也不許鑽牛角尖。」
「嗯。」齊山河輕生應了,頓了頓,隨即又轉過頭去,看著周燃補充:「我很容易生氣嗎?」
「沒有沒有,」周燃忙搖頭,笑著說:「我說給自己聽的。」
齊山河睨他一眼,並不相信。但周燃知道他不是真的在意,也不再多解釋,將他的手捏在掌心,輕輕揉著。
「小貓咪,」周燃語調放得很緩:「我得先給你道歉,對不起啊,今天是我說錯了話,我太著急了,沒有顧及你的想法,上次也是,以後不會了,原諒我麼?」
齊山河抿抿嘴,靠在周燃肩窩的頭輕輕晃了晃,發燒掃得周燃頸側又酥又癢。他道:「也不是你的錯,我明白的,我就是……」
「我知道,」周燃沒讓他說下去:「我明白的,但還是對不起,你知道麼,剛剛你站在那裡看著我的時候,我真的好心疼。」
齊山河怔了怔,推了一下周燃箍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從他懷裡出來,反身抱住了他的腰。這個動作需要擰著上半身,有點費勁,周燃幹脆兜著他的後腰一摟,將人抱到了自己腿上坐著。
這樣的摟抱使兩人更加貼近,齊山河將紅透的臉埋在周燃側頸,身前是周燃厚實胸膛,身後是溫暖的掌心,恍惚間,像是又變成了當初縮在床底下尋求安全感的小孩。但那時候是恐懼的,此刻只有心安。
「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一會兒有人進來怎麼辦?」
雖然這樣說著,但齊山河摟得緊緊的胳膊並沒有鬆開的意思。
「沒事的,」周燃笑道:「進來就喂口狗糧唄,還能怎麼辦?」
齊山河輕輕笑出聲。
周燃見他情緒好了許多,放下心來,這才收了玩笑的心思,開始說正事:「之之啊,競賽的事,雖然我做得不對,但我還是覺得你要認真對待比較好。」
他停了停,見齊山河沒有異常的跡象,才接著說:「你知道的,不管你是不是國小霸,不管你要不要當大家眼裡的優等生,在我心裡,你都是我的小貓咪,我恨不得時時刻刻把你抱在懷裡擼毛才好。但是我不能啊,我不希望給你任何壓力,但我捨不得困住你,世界那麼大,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你都還沒體驗過,我不能自私地把你捆在身邊。」
「可是我就想呆在你身邊,我不想去看什麼世界。」
齊山河的聲音從兩人相貼的胸膛里溢出來,有點悶悶的。
周燃將手從他後背向上移,繞過後脖頸,輕輕捏著耳垂:「可是寶貝啊,你都沒看過,怎麼知道自己不喜歡呢?」
齊山河不答,周燃輕輕嘆口氣:「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對你有期待,可是你知道的,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所以才希望你能擁有最好的東西。不管你是不是國小霸,在我心裡都是最好的,值得最好的生活。我不是希望你一定要有怎樣的成就,我只是想你得到你應得的一切……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齊山河還是沒說話,胸膛隨著呼吸起伏,因為垂著頭而微微弓起的蝴蝶骨撐起柔軟的T恤,顯得單薄又脆弱。周燃知道他在認真聽,也不非等他回答:「國小霸,你這麼聰明,我知道其實這些你都是明白的,你只是有點害怕。你別怕,你只管往前,我會跟著你。」
齊山河喉頭動了動,嘴唇開合半天,終是沒有把話說出口,只是強忍著喪氣,極其緩慢地點了點頭,然後手臂收緊,將自己更加用力地貼到周燃胸膛去。
他想說你沒有跟著我,你只是在把我推遠,想說我不想往前,我就想永遠被捆著,哪怕是拴在身後也無所謂……
但他沒法說出口,周燃看似一聲一聲地哄著他,其實心裡已經認準了不會遷就,他怕了整整一晚上都守著沒有動靜的手機,等一聲慣常的晚安,等得胸口的悶疼沿著手臂一直竄到指尖,等得天光泛白,心裡頭卻一點點暗下去。
其實點頭之後過長的沉默,讓這場所謂的「談談」顯得不那麼成功。但周燃此刻也無暇顧及,他摟著軟軟靠著他的齊山河,目光落到遠處,有些怔然地飄著。
他也有話沒有說出來,他在拚命摁下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能感覺到,齊山河其實內心裡還是在僵持著不肯妥協,這種拒絕溝通的樣子,讓他止不住地聯想起當初那個報復性地拚命嚼奶片的自己。
那天下午,他們一直待到晚飯後,天已經擦黑時,周燃才騎車送齊山河回家。兩人之後話都很少,但又都格外黏著對方。心裡浮著空虛感,只有狠狠相擁的時候,才能勉強緩解。
這個點電梯沒有人,齊山河跨進電梯,看著站在門口目送他的周燃,不捨得按下關閉鍵。然而停留時限到後,電梯門還是自動緩緩合攏。
「早點休息。」趁關門前,周燃笑著囑咐。
齊山河突然快速上前一步,又按開了電梯跨出門,伸手攬住周燃到頸往下撥了撥,仰頭吻了上去。樓道里的聲控燈悄然熄滅,周燃在燈光重新亮起前,按住齊山河的後頸,加重了這個吻。
「好啦,」周燃拍拍齊山河的後腦勺:「快回去吧,我沒幾天就回學校了,你乖乖的。」
這一次,電梯門順利合攏,顯示器上的紅色數字開始隨著上行的箭頭跳動。周燃在電梯口站了一會兒,不遠處,小區保安亭里亮著一團暖黃色的燈光,大爺抱著泡麵桶吃得正歡。
良久,他才輕輕嘆口氣,緩緩走向停在不遠處的電動車。與此同時,靠在門口發了許久呆的齊山河,聽見走道盡頭不知誰家房門突然打開,哐的一聲,才驚醒似地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掏出鑰匙。
許多年後,當再次回憶起那天的場景,他們才發現,其實他們都沒有遵守一開始說好好好談談,心裡想什麼都要說出來的承諾,他們把最尖銳的話留在了心底,刮割著揉軟的內膜,然後被厚厚的紗布一纏,傷口捂在裡頭,舊的還在潰爛,新的不停生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