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班級文化展示正式告一段落，大家開始忙活著收東西，準備迎接晚上的文藝匯演。因為高三並不怎麼參加演出，大家對文藝節目的熱情其實很一般，但還是一早就坐在本班區域等待，因為晚會開場會有班級文化展示的評獎結果。

其他班的情況不知道，從他們班小帳篷的人氣值來看，不獲獎絕對是說不過去的。徐婷婷頭髮都梳得比平常整齊，一本正經地綳著臉，和許雯雯一起坐在前排，就等著結果一出來便昂首挺胸上台去。

果然不出所料，他們班不僅毫不意外地得了獎，甚至還獲得了校長的特別表揚。尤其提到了齊山河的紙雕作品，甚至特地展示了從幾個老師那裡拿到的小玩意兒。當然，順帶也肯定了一班的整體創意，稱其既貼合組題，又呈現年輕人的興趣愛好，是這次文化節的範本。

校長一席話後，一班整體氣氛瞬間炸起來，紛紛激動地站起來鼓掌歡呼，如果是在運動場上，齊山河大概會被圍著高高顛起來。

人一興奮起來，許多細節統統都拋到腦後。幾乎已經沒有人記得，這個創意最初的亮點並非作為背景的紙雕，而是張郭凱以笛聲營造的俠客氛圍。而現在，不僅整個布景都成了紙雕的襯托，原本應當作為主角的笛聲，甚至連提也沒被提起。

或許是張郭凱平常表現得太過豪爽耿直，並不像會在意這些的人，跟他坐得近的人猛然想起，也不覺得有什麼，反而還像平常互損那樣打著趣開玩笑：「哥們兒，吹笛子的技術還得再上一層樓啊！」

說完可能意識到有些不妥，又忙著補充：「不過也還是帥的！有大俠風範那味兒！」

張郭凱笑得爽快：「你就唬我呢吧，我就湊個數！」

大家見他是真心不在意，本就沒多少的介懷立馬就跑沒了影兒，又沒心沒肺地相互開著玩笑。

等評獎環節結束，文藝節目已經作秀了好幾個之後，周燃才狀似不經意地往後撇了幾眼。班裡的同學差不多也平息了激動，開始認真又有點無聊地觀賞節目。張郭凱坐在班裡靠後的位置，他半垂著頭，半張臉隱在觀眾席並不明亮的光線里，並不能看清表情。

周燃正要收回視線的時候，他忽然又抬起頭，往左前方的方向偏了偏，目光落到靠前的許雯雯座位處。而許雯雯此時並沒有認真在看作秀，而是捏著一隻從齊山河那裡拿來的紙蝴蝶，細細地捧在手裡端詳著。

其實光線很暗，現場又吵鬧混亂，許多細微的神態和感情並不能很好的被察覺。周燃雖然轉頭看了，卻也沒真看出個什麼來。只是，他回頭坐正之後，不知怎麼，心裡莫名地一悸，有點不舒服。

他伸手牽過齊山河的手，藏在外套衣擺處，稍微用了點力捏緊了。

「怎麼了？」齊山河轉頭來問。

「沒事，聽歌吧。」周燃輕輕搖頭笑了笑。

齊山河於是又重新將目光移到台上抱著吉他的同學身上，等音樂唱到副歌部分的時候，他輕輕動了動，挨著周燃的一側身體貼得更緊了些。

考慮到高三同學的作息時間不能被打亂，整場文藝晚會時間不是很長，結束時甚至比平常下晚自習還要早一點。周燃和齊山河回教室之後又被圍著誇了一波，大家硬是誇到齊山河耳尖都紅透了才放人。

從教室離開後，兩人照常往小松徑那邊走。齊山河紅透的臉還沒徹底恢復，心跳得仍舊激動。他攥著周燃的手，步伐顯得比平常活潑許多。

「其實你是故意安排的吧，」齊山河輕輕摳了摳周燃手心，仰頭問：「你就是想幫我融入大家，才非要把我記到名單上，又這麼積極地參加活動，你平常都不大給別人看你畫的圖的。」

周燃沒答話，只是一直笑。

今晚月光很好，足球場那邊為了文化節弄的大燈還亮著，光線透過松徑，將這條小路照得比平常明亮許多。

齊山河被周燃溫潤的笑意烘得心頭暖洋洋的，不自覺又開始撒嬌。他搖了搖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故意停下腳步仰頭看周燃：「你就是故意的！我說呢，你幹嘛非得把我寫上去！」

周燃不答話，齊山河就攥著他不邁步，最後周燃還是先一步綳不住笑出聲，用另一隻空閑的手捏了捏齊山河的耳垂，溫聲問：「怎麼樣，大家是不是沒你想像得那麼可怕？」

齊山河也收起不正經，有些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鼻尖：「我以前也沒覺得大家可怕，我不覺得其他同學有什麼問題，問題其實出自我自己，我知道的……」

齊山河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周燃將被攥著的手抽出來，半攬著他繼續往前走。

「你知道就怪了，」周燃打斷齊山河：「你沒有問題，大家也沒有問題，你只是缺一個合適的機會敞開心扉。」

齊山河默默聽著，周燃又道：「以後，你可以多相信大家一些，也多相信我一些，更重要的是，你要相信你自己一些，知道了嗎國小霸~」

「嗯。」齊山河乖乖應了，但他心裡藏了沒說完的話。

一直以來，我都相信你。因為相信你，我才願意相信其他人，相信自己。

今天來往的人有些雜亂，雖然現下小徑里依舊不見人影，但保不住有人從操場走的時候會突然竄進來，兩人沒敢再像以前那樣在樹影里久久相擁。但分開前，兩人還是飛快地接了個吻。

齊山河轉回頭時，突然飛快地往後看了一眼。周燃順著他的目光向後，只看見一片輕輕隨風晃動的枝丫，和明滅交替的樹影。

「怎麼了嗎？」周燃問。

「沒什麼，」齊山河有些猶豫地收回目光：「大概是我聽錯了吧。」

「別擔心，」周燃捏捏他的肩膀：「估計有人從操場那邊走過，一般不會往這邊來的。走吧，今天累了挺久的，早點回去休息。」

「嗯。」

兩人牽著手從小徑離開，沒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