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周燃在殯儀館大門口站崗似地曬了挺久，曬完也沒再回去，只在微信群里說了聲先走，就暈暈乎乎打車回去了。

估計有點中暑，到家時白青黛一眼就看出他臉色不好，給弄了碗解暑的藥喝了，倒頭又睡了一下午，醒來時天都黑了，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

卧室的燈被啪一聲打開了，驟然亮起的燈光讓他清醒了些。白青黛站在門口，神色有些擔憂：「好點了沒？」

「沒事，」周燃清清嗓子：「睡一覺好多了。」

「那起來吃點東西，活動活動，你最近睡得太多了。」

「嗯。」

周燃坐起來穿衣，白青黛便掩上門出去了。

或許是那碗直苦到心口的藥效果不錯，到浴室洗了把臉之後，周燃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清爽了許多，晚飯也吃得比平常多一點。

之後幾天，他開始忙著收拾行李，畢竟老師已經催了幾次，他實在沒法再拖了。

況且，他現在好像沒什麼再拖下去的理由了。

他現在終於沒法欺騙自己，他拖了這麼多天，遲遲不願意離開，其實不過是想再見齊山河一面。

儘管那碰面來得如同發燒後做的一場夢一樣不真實。

臨走那天，他靠著行李箱站在卧室門口回望了一眼。他感覺得到內心某處細微的變化，像是凍了很久的冰土忽然有了鬆動的跡象，仍然荒蕪著，卻又總覺得裡頭有什麼東西在緩慢地萌發。

見到老師之後，幾個玩得好的學員一起去喝了次酒，說是要替他祭奠短暫的假期。帶他們的其中一個老師姓肖，比他們大不了多少，也跟著一塊兒湊熱鬧。

幾個年輕人玩著玩著就開始瘋，周燃覺得吵，偷偷溜到陽台上透口氣，一推門發現肖老師也在陽台發獃。

「小周啊，」聽見動靜，肖老師轉頭看了一眼，笑了笑：「裡面吵得待不住吧？」

「嗯，出來吹會兒。」

周燃端著半杯啤酒走過去，和肖老師並肩站在陽台，望著呆了很久還是覺得陌生的異國街道。

兩人安靜地呆了一會兒，周燃清了清嗓子問：「肖老師，我們還要待多久才能回國？」

「快了應該，你們也感覺到了吧，最近國內的工作室已經開始準備了。」肖老師抬抬眉，若有所思地看著周燃：「怎麼？才剛來就想家了？」

周燃仰頭灌了一口冰冷的啤酒，半晌，嘆息一聲，輕輕嗯了一下。

肖老師噗嗤一笑，大大咧咧地攬了周燃的肩膀一把：「嘿！你小子這回回去有情況吧，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可看不出你這麼想回去，我說呢，這次怎麼拖這麼久不過來……」

周燃早就習慣了肖老師這副弔兒郎當的模樣，也沒否認，站在冷風裡忍受了一會兒嘮叨，等時間差不多了，就準備去把裡頭鬧騰的醉鬼們拖回去了。

肖老師的消息倒是靠譜，他們正式回國的時間甚至比他預估得還要早一點。

剛回國一段時間很忙，新的工作室剛開始運轉，各個部門的運作模式以及和總部的配合都需要磨合，也需要儘快拿出一套能夠證明他們實力的設計來。

周燃負責的是即將到來的七夕專場。這些年的學習鍛煉中，他與眾不同的天分漸漸顯露，比之前單純學做糕點要得心應手許多，在一同學習的師兄師姐們中間也顯得拔尖。師父鄭和善對他本就對他寄予厚望，周燃的表現也算沒有辜負。

這次鄭和善特意承諾，只要周燃回國後第一套成品反響不錯，他可以單獨給周燃弄個工作室，選址和團隊全權由周燃自己決定，並且在滿足糕點鋪需求之外，還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外接其他的設計項目。

這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周燃當然得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