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幹什麼？」他拽住他的手，力道明顯有點過重了，他注意到溫斐猛地縮了一下，掙扎了兩次，才成功把手收回去。

對方看上去很委屈，眼睛往別處掃了一番，似乎在思考該怎麼接話，兜了一圈後才重新落回面前憤怒的人身上。

「我是來還錢的。」溫斐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一百，遞給他，「昨天的房費是你墊付的，我也得出一半。」

辛明辰盯著那張空中的一百紙鈔，沒動。

「不要了。」他低頭看著面前的人，似笑非笑，「給你當昨晚的服務費吧。」

在說這句話之前，他在心裡斟酌了一兩秒，最後是怒氣壓垮了理智。這是赤裸裸的侮辱，但他此時就是想這樣突破下限地羞辱他。

溫斐睜大眼睛看著他，嘴唇微微張開，又趕緊抿上。末了，他把那張紙鈔塞到辛明辰手上，接著將一個圓滾滾的東西遞給他——是一個新鮮的桃子。

辛明辰不由地皺起眉：學校里哪來的桃子，難不成是今早回來的時候他偷偷在路邊買的？太詭異了吧。

最後他還是伸手接下了，也許只是因為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動作。

溫斐沒說話，但他看上去有些如釋重負，好像卸下了什麼重擔，那紙鈔和桃子顯然就是重擔的組成部分。

「對不起害你流鼻血了。」

原來…這是道歉？

「…少自戀了。」辛明辰厭惡地下意識碰了碰鼻子：幸好，血已經自己止住了，但鼻腔內還是火辣辣地疼。他走過去，把他逼到牆上，伸出手，幹巴巴地摸了摸對方的頭髮，發質很軟，還有一股淡淡的洗髮水的香味。而離他越近，那股香味就越重，等到近到兩人之間只有不到3公分的距離時，辛明辰注意到溫斐下意識咽了口口水。

「以後離我遠點。」他像報復一樣地在他耳邊說道，隨後頭也不回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辛明辰沒有把那個桃子隨手扔掉，而是徑直帶回了教室。他當時還沒有清晰地意識到這麼做的原因，也不願去深思；他只感覺自己在脫軌的懸崖邊緣短暫地走了一遭，現在終於回到了正軌。至於那小子究竟安的什麼心，他沒興趣去了解。

昨晚共宿一室的事，只有他倆知，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至少溫斐是不會到處亂說的，這點他很肯定。

回到座位上的時候，他發現課桌上放著一個塑料的便當盒，「黎粒給你的。」顧闌托著腮無不羨慕地說道，「話說你昨晚真的回家了？你家不是住得挺遠的嗎？」

「家裡有急事，我媽來接我的。」辛明辰把那個桃子放在桌上，鬆開便當盒上纏繞的皮筋，打開蓋子，裡面是很精緻的簡餐，有雞肉，還有蔬果，樣式很豐盛。

「我靠。」周圍人把頭都伸過來，羨慕這少爺一般的待遇，話說人和人就是不一樣，他們流血的時候最多就是收到幾張紙巾，原來特碼還有這種操作？

「這個桃子哪兒來的？」顧闌把果子放在手裡掂了掂，「給我吧，反正你也吃不完。」

「…還給我。」辛明辰直接伸手把桃子拿了回來，「…明天給你帶一個。」他沖有些尷尬的人笑笑，「或者你吃這個也行。」他把便當盒推給他，把對方嚇了一跳，「你確定黎大小姐不會生氣嗎？」

「不會的。」辛明辰沖他肯定地點點頭。

虛榮心，極大滿足。

顧闌半信半疑地看著他，接著光速把盒子拿了過來，「你說的，出了事你負責啊。」

「我說的，吃完順便幫我扔了。」辛明辰拿起作業本，站起身往辦公室走去。他錯過了早自修，幾門功課的作業都沒有交，作為班代，這大概是高中以來第一次犯這種低級錯誤。

「喂，喂喂喂！」顧闌真搞不懂這傢伙在想什麼，一個破桃子不捨得給，女朋友送的東西卻隨便給人，不知道腦子是不是壞了。

看來吃沒吃早飯其實差別都不是很大，只要還有食物，食慾就能被激發，飢餓感也會像海綿里的水一樣，擠擠就出現了。顧闌邊吃邊想。

把桃子放在校服袋裡其實是有點沉的，辛明辰一邊抱著作業走，一邊把手放在口袋裡，用手指細細摩挲桃子表面的絨毛；他走進辦公室，喊了聲「報告」，然後走到各科老師辦公桌前，禮貌地將作業本一一上交。

手指一用力，就在柔軟的果子表面劃出一道痕，汁水瞬間就溢出來，沾滿了手指。他想到昨晚，溫斐曲折腿壓在他身上，手還一路滑到他的大腿內側…那個時候，他確定自己不爭氣地有了反應，如果當時對方再繼續下去…

手指一用力，戳進桃身，直到滿手都是汁液，滴滴答答粘稠得要死。辛明辰向老師道完別，還拿了一疊數學卷子出來；他是數學課代表，下節課照例是要講考試卷的，卷子得提前發掉。

把桃子從口袋裡拿出來，仔細端詳著它的傷口：汁水橫流，皮開肉綻，有種熟透的頹美感。湊上去聞聞，一股香甜的果味直往鼻子里鑽，活像是一種誘惑。

辛明辰走到垃圾桶旁，伸手將這半殘的東西扔了進去，接著拿出紙巾擦了擦手，正打算轉身回教室，結果有人突然在背後拍了拍他的肩。

「嗨。」黎粒見自己把人嚇了一跳，趕緊討好性地倒退了一步，「在扔什麼呢？」她很好奇，邊往垃圾桶里瞥了一眼。

「沒什麼，只是垃圾。」辛明辰沖她笑笑，嘴角上揚的弧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處。

「是這樣嗎？」黎粒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作罷；她抬頭，揚起那張漂亮的臉，試探帶撒嬌地問：「那今天送你的便當吃了嗎？」

「嗯，吃了。」辛明辰很真誠地點點頭，「真是太麻煩你了。」

「是嗎，我怎麼聽說你把東西給你的同桌吃了？」黎粒看上去有些不高興，但更多隻是在撒嬌，「你不喜歡？」

「我先吃的，吃過了才把剩下的給別人的。」辛明辰鎮定地說，看不出任何破綻，「畢竟是你送的。」

黎粒被逗笑了：「你還真會說。」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話說你今天早上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流鼻血呢？」

「有點上火。」辛明辰邊說邊故意用手上的卷子擋了一下鼻子，「已經沒什麼事了。「

「小事也得注意啊。「黎粒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從手提袋裡掏出一盒藥，而就在同時，一支黑色的口紅」啪「的掉落在地上。

辛明辰眼疾手快地蹲下身，撿起還沒來得及滾動幾下的口紅，而熟悉的款式令他不由地愣了幾秒。

「看下有沒有摔壞。」他把口紅遞給對方，像是想快速地擺脫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同時目光在那精心畫過的妝容上掃過，臉上又恢復了方才淺淺的微笑，「藥我收下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