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已經有了酷暑的預兆，還有隱隱爆發的端倪。操場邊上，幾棵樟樹正長得旺盛，樹蔭遮住了部分跑道。

跑道中央的空地，零散分布著兩三個班級，距離都隔得不遠，互相之間都聽到清脆的口號聲。

「立——正！全體，繞操場跑，男生三圈，女生兩圈！」

「三圈…」顧闌一聽就快奔潰了，趁著體育老師沒注意邊分隊邊沖著一旁的辛明辰嘀咕道，「這薛大傻是不是有病？天越熱越犯抽是不…」

「顧闌出列！」『薛大傻』不僅不傻，而且耳朵眼睛尖得很，一下子就把這顆「老鼠屎」給揪出來了，「你剛才說什麼？」他把語言不敬的人從隊伍里拉出來，「再說一遍！」

「…沒什麼，老師。」顧闌表面陪著尬笑，深諳這次又慘了。

隊伍稀稀疏疏地逐漸移動開去。

辛明辰帶頭跑在男生一隊的最前面，領著隊伍有條不紊地繞著跑道開始跑，隱隱聽到後面傳來的罵聲，無奈地輕輕搖搖頭。

除了班代和數學課代表以外，他也是兩個體育委員之一，另一個是女生組的；因為本身優秀又全能，老師恨不得把一堆職務都塞給他，不過按照規定，這樣的安排已經是極限了。

「都跟上，不要掉隊！」

真搞不懂某些人，平時都不注意運動，一到訓練的時候就掉鏈子，跑點步叫喘得跟殺豬一樣。

辛明辰邊跑邊想，真是什麼都做不好。

從跑道的遠端往方才停留的空地望去，人影已經縮成了小點，從姿勢看，顧闌那小子八成是在被罰做俯卧撐，而一邊的「薛大傻」繞著圈得給他數數，嘴裡罵罵咧咧的。

身後大隊列的後方，還有一個班級在做跑步熱身，他在拐彎的時候順便往後看了一眼，想看看究竟是哪個班的。帶頭沖他打招呼的那個他認識，平時在體育部見過好幾次，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三班的。

…三班。那不是那小子哪個班嗎…

果不其然，隨便往隊列中一掃，就掃見那個清瘦的身影，在日光下白到發光，怎麼之前沒有發現他原來膚色這麼白。

管他幹嘛…眼不見為凈，反正遇到他就沒什麼好事。辛明辰想著，邊加快了步伐，搞得後面傳出一陣起伏的哀嘆聲，「最後一圈了，堅持一下。」他頭也不回地催促道。

等到真的結束，幾乎所有人累得都像剛卸磨的騾子，撩起袖子，趴在膝上大喘。「好了，男生，都把外套脫了！我們今天練習引體向上！」

緊接著便是一陣拉鏈劃開的「滋溜」聲，辛明辰一邊脫，一邊看到剛被罰做完30個俯卧撐的顧闌揮著外套走過來，「這薛大傻是要搞死我們，真的，我已經看透了。」

「你還想被罰嗎。」辛明辰將脫下的外套平整地掛在手臂彎部，氣息很平穩。「所有人統一把衣服放在這邊！」這邊指的是司令台旁的觀眾席，於是體育老師一聲令下，男生都揮舞著外套往司令台方向走去，不到一分鐘，觀眾席的座位和欄桿上就堆起了高高的衣山，看上去烏壓壓的一片。

「放完衣服這邊集合，邊磨磨蹭蹭的！

「喂，為什麼人家班可以在樹蔭下休息？真他媽不公平。「顧闌這次學乖了，湊過來咬著辛明辰的耳朵吐槽道，被一把推開後唉聲嘆氣，」你幹嘛這麼凶？我說的不對嗎？「

「想的話可以去他們班。」

顧闌沒看出說話的人下意識捏了捏指骨，還以為他只是臭毛病又犯了，真是拿他沒辦法，誰叫人家又高又帥成績好還體育棒，果真是有耍脾氣的資本。

於是他沖著某人的背影比了個中指，又趕緊追了上去。

夏日的體育課總是顯得無限漫長，一聲聲有氣無力的知了聲在熱氣中使人昏昏欲睡；不遠處，數數吶喊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扎耳了。

帝高的每個學生都是有校牌的，一般都別在校服外套上，上面寫了每個人的姓名和班級，因此，要想知道這是誰的外套簡直易如反掌，這就是為什麼大家都沒有心理負擔地把校服混在一起，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你就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吧。我們就在那兒活動。」說話的人說完嘆了口氣，「真的不用去醫務室？」

「小傷而已。」坐在觀眾席上的人說，「你去吧，不用管我啦。」

「好，那有事喊我。」

「嗯。」

久坐在生硬的座位上有些百無聊賴，而且坐久了有些硌得慌。他剛跑步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其實不是他的錯，是有人故意絆了他一腳，但是大家好像都不知道是誰幹的。於是現在，他只能坐在這裡，幹看著別人在操場上運動。

溫斐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那片被深色校服覆蓋的區域，細細地搜尋了一會兒，一件一件細緻地找著，最後終於發現了被半遮住的那個名片。他把那間校服撿起來，湊到鼻子邊；上面有陽光曬過的味道，還有某人身上獨特的體味，那種青春期男生特有的荷爾蒙氣息，像d品一樣直往他鼻腔里鑽。

這不是他第一次聞到這個味道；就在那天晚上，他確定對方睡著的時候，偷偷地走過去，聞過他的氣味；熟睡的人散發的氣味特別地濃郁，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每一處都在發散著遊絲。

他是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才敢這麼做的，手甚至還有些顫抖；如果他知道了會怎樣？會發怒，然後將他揍一頓？怎樣都好，反正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於是小心翼翼地，他把那件校服外套上的名牌取了下來，又把自己的也拿下，兩者互換，然後將口袋裡的東西也一一交換——最後將原本屬於他的那件校服放回原位，緊接著又一瘸一拐地走開，走回自己的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