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結束後，所有人都是汗涔涔的，尤其是男生，剛才的引體向上練習把大部分人都折磨得夠嗆，那定的30個指標到現在也就只有幾個人完成了。

辛明辰一拿到校服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這件衣服很明顯就短了一截，袖子處也是，但是這校牌沒錯啊，寫得明明就是他的名字，上面的筆畫還有他熟悉的磨損跡象，這難道不是他的衣服？真是大白天見鬼了。

「喂，剛看見有誰來過嗎？」他問附近的幾個男生，大家都一臉懵逼地搖搖頭。「這裡就兩三個班，要來也是這幾個班的人。」其中一人說，「怎麼，丟東西了？」

「丟衣服了。」辛明辰嘆了口氣，大腦開始飛速運轉，盤算著一切可能的結果。

如果只有兩三個班，那範圍就大大縮小了；現在，他確定一定是有人動過他的衣服，雖然上面的校牌如假包換，裡面的物件也一樣都沒少，但這件衣服明顯不是他的，而且換衣服的人，身形應該比他小了一號。

該不會…

「怎麼了，衣服被偷了？」顧闌滿頭大汗腰酸背痛地過來問他，「讓你剛才這麼出風頭，現在遭報應了吧。」

「…差不多行了。」辛明辰看上去心情很不好，他抄起衣服，極不情願地披上，然後頭也不回地丟下說話的人走了。

他原本想直接去三班問個清楚，但是中途被數學老師叫去搬運數學卷子就耗費了不少時間，等他回到教室，下節課都快開始了。

等坐回座位上，他感覺自己已經有幾分冷靜下來了，但越想這幾天發生的事就越覺得可笑，讓他不由地覺得自己居然被耍得團團轉。他湊近袖口，細細聞了一番：和自己不一樣的體味，比男性的氣味要好聞很多，聞起來就很幹凈，使他一下子就會聯想到某人，不管是那天卑微地蹲在地上任人羞辱的那人，還是在床上強行吻他的那人，現在都在這裡濃縮成了氣味。而隨即，他又覺得自己有病，居然會對一個偷拿自己衣服的人抱有這樣的情緒，簡直是喪心病狂。

於是再也忍不住，他決定把衣服脫了，單穿著一件薄衛衣上課。這一舉動又引起了不小騷動，因為不論男生女生，都有意無意轉過頭來看他。

「身材不錯。」顧闌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意味深長地說，一邊拍了拍他的肱二頭肌，「話說那衣服到底誰的，這麼嫌棄呢？」

「…不知道。」聲音聽不出什麼語氣。

晚自習第一節課下的時候，他拿著衣服，直接下樓去了高二3班教室。

「麻煩叫一下你們班溫斐。」他站在門口，沖著坐在第一排的女生禮貌地說，後者愣了一下，微紅著臉點點頭，然後趕緊在教室里搜尋起來。

「他坐在那兒。」女生說，一邊驚訝地看著面前這個全校聞名的校草級加學霸級人物。

「他不在嗎？」辛明辰指指那個空座，書桌上倒是整整齊齊，但椅子上也沒有掛著什麼衣服。

「我能不能進來看看？」他問。

「好…好的。」

「快看，是7班的辛明辰！」

「天哪真的，他來幹什麼，找誰呢。」

他徑直走到溫斐的那張桌子，朝裡面看了一眼，也沒發現藏著什麼校服，「請問你知道他人去哪兒了嗎？我有事找他。」

快點回答，不要老是用那種眼神盯著他。辛明辰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我剛看見他拿著樂譜去綜合大樓了。」這時人群中突然有個人喊道，「可能去練琴了吧。」

…綜合大樓？

「知道了，謝謝。」他把校服外套掛在身上，道謝之後便快速從擁擠的教室里走了出去，留下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我靠辛明辰居然來找溫斐？他找溫斐幹什麼？溫斐那傢伙又怎麼啦」雲雲。

玩躲貓貓是吧，真特碼會弔胃口。

從3班出來後，他就徑直往綜合大樓走去。夜色已經很深了，空中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毛毛雨，怪清冷的。

綜合大樓離教學樓有段距離，主要是學生用來上音樂課和舞蹈課的——後者是體育課的其中一個分項，可以選修。

但平時除了上課以外，應該很少會有人來這裡吧？那小子據說是拿著琴譜來練琴的，果然那傢伙幹出的事情都奇奇怪怪。

這麼晚來這附近真的有些恐怖，整幢樓陰森森的，從一樓就能望見四樓的屋頂，而且每層樓只點了勉強看清輪廓的燈。

辛明辰把用來避雨的外套從頭頂拿下來，拍了幾下，就這樣直直地站在一樓的大廳里。樓層都是聯通的，地板都是花崗岩，因此隨便發出一點聲響都能傳來迴音。

他朝樓上望去，黑漆漆的，似乎沒人在，但如果那小子真的是來練琴的，他應該會在頂樓的琴房。於是邊這麼想著，他邊往樓梯上走去。

等走到三樓的時候，他已經看見琴房的門是虛掩著的，從裡面漏出少許黃色的光；而就在此時，房間里傳出了琴聲，一開始很輕，到後來逐漸加重，等到節奏平穩的時候，他已經不自覺地走到了琴房的門口。

他本以為他會直接衝進去質問他，但是他沒有。究其原因，事後他很認真地思考過，也許是因為在當時的氣氛的烘托下，這琴聲聽上去太悲傷了。於是很輕地，他推門進去，慶幸門軸沒有因為年代久遠發出惱人的「吱嘎」聲。房間內，一台棕色的復古款鋼琴前，溫斐就坐在琴凳上，背對著他，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

看他的樣子，是真的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辛明辰深吸了一口氣，歪了歪頭，不緊不慢地走過去，腳步聲和音符重疊，聽上去就像是恰如其分的伴奏。

溫斐彈著彈著，恍惚察覺身後貌似有人，遲疑了幾秒，然後猛地一回頭，琴凳被帶著發出一聲尖銳的摩擦聲，緊跟著連琴聲都錯亂了，幾個鍵混在一起嘶吼，活像著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