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意思？」黎粒精心畫過的眉毛擰成一團。她把垂在臉頰上的頭髮撩起來，撩到耳後，雙手抱臂，嘴唇微微顫抖，一副不弄清楚不罷休的樣子，「我以為我們是在交往。」

「我想你一直都誤會了。」

「誤會什麼？」

「就是你剛才說的。」辛明辰實在不想在這邊多浪費時間，他倒不是擔心不回教室自修挨批，像他這種學生老師根本就不怎麼幹涉，他只是不喜歡這種直接挑明的方式，就像打開薛定諤的盒子，裡面的真相大白於天下，從而少了似是而非的曖昧。

「還有，我的事請你以後不要管了。」

幹脆，利落，冷漠。

是他一貫的風格，之前的不過是臨場發揮，逢場作戲。

就這樣，他把黎粒一個人丟在走廊上，然後背著包獨自走回了教室。不出預料，他是最後一個到的，其他學生都已經到齊了，見他進來，齊刷刷地抬頭看了一會兒，然後在紀律委員提醒下重新埋頭做題。

「你怎麼回事？」顧闌驚呆地望著這從來都到得比自己早的人，「你怎麼最近神出鬼沒的？」

「家裡有事。」辛明辰把作業和課本一一拿到桌上，還有今天剛整理的資料——他都用電腦列印出來整齊地裝在文件夾里了。

「黎粒看見了嗎，在門口等了半天。」

「嗯。」

「然後呢？」

「什麼然後。」

「她人呢？！」

「回去了吧。」

顧闌匪夷所思地打量著他，手裡不安分地轉著筆，「你們吵架了？小情侶鬧彆扭？」

「…不要再胡說八道了。我們根本就沒有在一起。」

「我擦。」顧闌沖他做了個手勢，「你這話被黎粒她弟聽見，那小子肯定會來找你麻煩的。你這不是明擺著玩弄人家嗎？」

辛明辰頓了頓，沒說話，接著不明意味地冷笑了一聲。

「還有一件事。」顧闌湊過來，「剛才你沒來之前，班裡在傳有人看到你昨天晚上和三班的溫斐一起從綜合大樓里出來，你什麼時候和他關係這麼近了？」

「……」辛明辰心裡咯噔了一下；他們到底什麼關係，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好了別問了。」他有些煩躁地用筆帽在作業本上來回劃痕，「你們一個個的都怎麼回事？」

「…有貓膩。」顧闌畢竟算得上熟悉他的人，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肯定關係不簡單，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也識趣地不好多問。

「我幾乎天天跟你呆在一起，怎麼沒人傳我們倆有貓膩？」辛明辰反問道。

「嘶…」這個問題讓顧闌不自覺沉思起來，「對啊，為什麼沒有呢？難道我們倆看起來沒有CP感嗎？」

「…CP你個鬼啊。」

辛明辰無語到不想接話，不管接下來的自習課中對方怎麼騷擾他。他現在心裡很亂，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比較合適；他現在最好不要去找溫斐，一來是可能會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雖然他本身早就麻煩纏身；二來，他不能表現得太主動，這樣很掉價，更加不符他一貫的作風。

不過話說回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確實對對方有一種隱約的、不一般的感情」的前提下，關於這一點，他似乎也不是百分之百地確定，或者說，從心底並不希望這是真的。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後，他獨自去了學校的操場。兩節自習課之間的下課時間足足有二十分鐘，因此很多人都會趁機出教室走走。

操場上一片漆黑，只有跑道附近邊上亮著幾盞昏暗的路燈。辛明辰繞著操場勻速地跑起來，和他一樣夜跑的人並不在少數，但大部分都是好友或情侶。

他跑了兩圈，隨即停了下來，用走替代了跑，努力讓呼吸恢復原樣。在他面前，有一對小情侶摟摟抱抱的，走得特別慢，直直擋在他面前；再走近一些，就會發現兩人居然穿著同一件校服——男生用自己的校服外套把女生整個人裹了進來，看起來就像一對極其滑稽的連體嬰。

…現在的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他大步走過這對情侶，對方似乎沉浸在荷爾蒙中不亦樂乎，仍舊沒發現周圍有什麼動靜。

等到完全遠離這對情侶後，他才又重新開始跑起來，一邊默念著步數；嘴裡念著東西的時候，腦子裡才不容易被莫名其妙的念頭幹擾。這樣很好，別去想，他反覆提醒自己：什麼都別去想。

他一邊跑，一邊在黑暗中和擦肩而過的人進行了短暫的眼神交匯。因為在學生會工作，因此學校里的很多人他都認得出來，至少混了個臉熟。他們中的有些人會熱情地向他打招呼，雖然平時可能也只是點頭之交。他就這樣又跑了兩圈，然後看了眼手機，距離上課只有六七分鐘了。

辛明辰停下來，離開跑道，大步走到操場中心去，此時操場上的人已經不多了，人群在逐漸散去，似乎連空氣也變得清冷起來。他踩在草地上，一步一個小深陷，草葉「沙沙沙」地摩擦著鞋面，聲音在夜裡如此清晰，似乎還有水珠帶動的聲響。

在他的正前方有兩個人影，背對著，因為距離遠，看得不是很清晰；辛明辰有些好奇，直覺引著他繼續向他們走去。從背影可以看出那是一男一女，就站在草地上靠近跑道的位置，等他再走近些，走得足夠近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問題所在——那個背影太像了。

辛明辰站在原地，從背後繼續盯著那兩個人，只見兩人有說有笑，看起來關係很不錯，說到興奮之處，甚至還有平時男女生只見不太常見的肢體觸碰。

按捺，按捺。

他沒有上前，也沒有直接走開，只感覺顱腔內一陣轟鳴，意識飄忽脫離了好幾秒，才又恢復理智，清醒過來。

過了一會兒，那個男生似乎注意到了背後有人，先是頓了頓，然後回過頭來。他看上去很驚訝，嘴有好幾秒沒閉上，眼睛瞪得很大，接著又緩過神來，看了看身邊的女生，又看了看站在身後兩米處，表情陰沉的人。

「…你怎麼也在這兒？」溫斐向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