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離石墩很近，只要走幾步就到了，因此那個巡邏的人要找到他們並不算太難，但是如果現在跑的話就容易跑進路燈下，辛明辰確定那人肯定認得出他，畢竟他幾乎在全校都刷臉了。

「如果他找到我們，就說都是我的主意。」溫斐緊挨著他，用幾乎耳語的聲音對他說。

「別說話。」辛明辰一把按住他的肩，用了不小的力，像是在故意懲罰他。兩人蹲在大樹後面的灌木叢里，借著枝葉的遮蔽隱藏自己。腳步聲越來越近，幾乎是咫尺之遙地從他們身邊經過，停下，然後在附近打轉。

他們屏住呼吸，看到那人往他們這邊走來，嘴裡念叨著「人呢，這麼快就跑了？」

手電筒筒「啪」的開了，光束在四周來回晃蕩，照到水面上泛著金光，接著在附近樹叢里掃射。

溫斐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便感覺身後的人同樣默契地將他一把摟過來，此時光堪堪打在他們頭頂上方，逡巡了好一會兒，才移開。

直到腳步聲再次響起，周圍又重新暗下來，兩人才輕不可聞地鬆了口氣。他們從古怪的姿勢解脫出來，身上全是塵土和葉片，頭髮也有些亂糟糟的，看上去很喜感。

「等等。」溫斐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你身後好像有東西。」

「……」辛明辰直接僵在原地，「什麼？」

「…好像是蜘蛛。別動，我幫你弄下來。」

「蜘…蜘蛛？」辛明辰從小就討厭蟲子類的東西，這一下簡直是戳了他的死穴，要不是顧及那人可能還沒走遠，他就不會表現得這麼淡定了，說不定會當場跳起來。

「噓。輕點聲。」溫斐從地上撿了一根樹枝，熟練地撥弄了幾下，結果那黑壓壓的東西立刻靈活地「哧溜」爬到辛明辰肩上。

「…喂。」被蜘蛛嚇到原地石化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快幫我弄下來！」

正在這時，方才打著手電筒筒的管理員似乎是聽到這邊有動靜，又冷不丁地折了回來，「到底誰在那裡？」

「衣服借我。」溫斐直接把辛明辰手裡的外套拿過來，迅速把那蜘蛛撣下來，「快跑。」

於是兩人直接從樹叢里穿了過去，一路反方向狂奔，聽到身後大叔連叫帶罵：「站住！你們到底哪個班的？快給我站住！」

辛明辰一邊跑，一邊忍不住時不時地看溫斐。他的腦海中浮現齣電影的橋段，數個畫面剪貼在一起，飛速地跳躍；回到現實，身邊的人原來是這樣的，簡直就是夢境。

「這邊。」他一把把對方拉過來，然後拐進右手邊的側路，那裡直通教學樓，他們沒有在第一個樓梯口進去，而是多跑了一段，跑進了一個男廁，確認裡面沒人後，再把門鎖上。

溫斐平時就鍛煉得少，這麼一跑真把他累得夠嗆，兩人就趴在門上，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動靜，才終於鬆了口氣。

辛明辰走到水池邊，把水龍頭打開，開始認真地清洗自己。剛才那麼一胡鬧，他感覺全身都得清洗一遍才行，但洗著洗著，就忍不住笑起來，他伸手捂住臉，一邊嘩嘩地放著水，一邊還是止不住地抽搐，活像被點中了笑穴。

溫斐靠在門上，愣愣地盯了他一會兒，接著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而且越笑越停不下來。他想到，一起吃飯的那天晚上，他說一直以為他是那種所謂的「模範生「，對方聽後也是像現在這樣笑得瘋瘋癲癲。

被他人當成是「模範生」很好笑，現在的所情所景也同樣令人發笑。

他第一次察覺到他們兩個其實很像，尤其是在某些方面，甚至像到有些可怕。還是說，其實人類在一些地方的共同性總是超乎想像。

「把衣服還我。」辛明辰渾身濕漉漉地走過來，一秒收起笑，臉上又恢復了平時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

「……」溫斐伸手把那件校服外套給他。

兩人靜靜地對視了一陣，接著，溫斐看見辛明辰伸出手，猶猶豫豫地在空中停滯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捏過他的臉，皺著眉來回端詳了一陣，又把手抽回。

「洗幹凈，擦點碘伏就沒事了。」

「…好。」

「好什麼？」

「……」

辛明辰湊近他，手指很濕，呼吸也很濕。現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只有他們兩個，如果他現在說想在這裡上他，他是不是，也會像這樣心平氣和地說「好」？

他會嗎。

呼吸急促，撐在門上的手不動聲色地緊握成拳。水從發梢流下來，流淌到臉上。

深呼吸。他的一隻手已經滑到對方的身上，遵循當日在床上的想法在校服上慢慢移動。心臟跳動得很厲害，他注意到溫斐的表情凝在臉上，一動不動，活像個木偶。但即便是木偶本身也充滿了誘惑；誘惑不在於動靜，而在於皮囊和聯想。

白痴。

辛明辰停下來，對自己說：快點打住這種愚蠢的舉動，自己的行為已然有些不正常，必須要引起警示才行。

但是，對他來說，現在這種狀態到底算什麼？只是他人生的一段插曲，抑或是別的什麼，而他真正內心深處又究竟希望如何呢？

想到這裡，他再次深呼吸，緩緩欠身，然後冷不丁地打開門徑直走了出去。

他腦補了一下，倘若自己繼續和他待在一起可能會做出什麼行為，今天晚上他已經折騰得大汗淋漓，今天就到此為止比較好。

溫斐靠在門後，一言不發地目送他，然後靠在牆上，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他感覺臉上、渾身都發燒似的燙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