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高，流言蜚語總是傳得比病毒還快，但消逝得甚至更快。新的消息層出不窮，再加上升學考試的壓力，那些茶餘飯後的談資換了一輪又一輪。

最初的一陣，辛明辰確實受到了來自周圍人一些不太禮貌的非議，但是他並不介意，因為他知道有一個人遠比他更在乎這個。

畢竟那幾天，他的手機里總是動不動就轟炸著各種辱罵簡訊，這很像發件人一貫的作風，剛開始他還會看上兩眼，然後震驚這些複雜生動的措辭本質上描述的居然tm都是同一件事情。再後來，他幹脆就屏蔽了，因為措辭免不了重複，這讓這個行為失去了它唯一吸引人的地方。

當然還有一些來自其他人的消息，其中很多平時都沒說上話的人，都紛紛各種旁敲側擊問他和黎維的關係，或是詢問他的性取向，他都會回答地模糊其辭，給足他們想像的餘地。甚至還有人說黎維太他媽幸運了吧！居然能把辛明辰的初吻拿走…簡直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搞得他腦殼疼。

況且這算哪門子初吻？真要說的話不是應該在那什麼賓館裡的時候嗎，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有種被人非禮的不爽。

不過，他確實很久沒有收到來自溫斐的任何消息。那傢伙好像很守信地執行著他們的約定，在周六見面之前絕不聯繫，這反倒令他有些不爽——但是他絕不會承認自己不爽的點在哪裡，就像他不想別人知道自己和溫斐走得很近一樣，和黎維的事明顯只是他用來轉移大眾注意的擋箭牌而已。

…要是他們知道他和溫斐發生過什麼，反應肯定會更加激烈，因為黎維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和他建立戀愛關係的人。

但溫斐又是另一碼事了——至今男生宿舍夜談的時候還會提到關於他的很多傳聞，他在他們眼裡似乎成了一個特定的桃色符號，也是真的夠了，令他完全笑不出來。

「您好，您的咖啡打包好了。」

「謝謝。」辛明辰打住了思緒，朝面前職業假笑的服務員手裡接過牛皮紙袋，然後報以同樣專業的皮笑肉不笑。

還有黎粒。他邊走出店面邊接著回憶到，那之後他們確實又照過幾次面，兩人很平靜地擦肩走過，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撇開其他不談，他確實很欣賞黎粒這一點，不吵不鬧不糾纏，反而能贏得他的尊重；雖然自從他知道她大機率也參與過傷害溫斐的事之後，對她的好感已經一降再降，也絕不可能復原。當眾親黎維的事肯定令她無比難堪，但是那又怎麼樣，反正他向來就不屑扮演好人的角色。

外面正下著毛毛細雨，灰濛蒙的，像是給街道添上了一層濾鏡。辛明辰把咖啡袋隨手放在長椅上，掏出手機，上面顯示一條未讀信息。

「晚上什麼時候回來？」李程野問他。

「可能要很晚。」辛明辰快速回道，又加了一句，「你忙你的，不用等我。」

表情表情表情。

不料對方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小心我告訴阿姨。」

「告訴她什麼？」

辛明辰把咖啡袋從長椅上拎起來，一邊過馬路一邊回，「我已經很久沒跟家裡聯繫了，不用跟他們講我的事，就這樣，掛了。」

從小他很喜歡李程野的一點就是幹脆利落，不多廢話，就算有也能被自己滿嘴歪理強行堵回去，想想也是挺爽的。

今天是周六，剛好輪到學校雙休，他和某人約好的周六在他家見面，資料什麼的他早就準備好了，而就在昨天晚上，他收到了詳細的住址信息。隨手翻一下記錄，就會發現這是他們幾天來的第一條消息。

現在他按照地址找到這裡，花瑞路221號，先前就來過一次，按照這裡的房價，即便是租金也一定不便宜。

一邊想著，他已經走到了小區門口，簡單和門衛說了一下來訪理由後對方便放他進去了。

坐電梯上樓的時候，他簡單思考了一下待會兒見面應該說什麼，以及，明明是他去給他補課，為什麼tm還得給他帶咖啡？

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眼前呈現的是雪白的瓷磚走廊，這令他有些輕微的目眩，總覺得現在的一切似乎都不太真實，這不大像他會做的事——如果他想要他，很早之前在賓館那次他就可以這麼做；但也許那個時候他沒有這種想法，或是第一次被人強迫，從而產生了反抗情緒。

…510，511，512。

他在512號門面前停下，伸手按響了門鈴，等了一會兒，約莫半分鐘後，門內傳出腳步聲，又頓了頓，想必是在用門上的貓眼確認，緊接著，門便開了，溫斐就穿著睡衣站在他面前。

說實話，辛明辰被嚇了一跳，因為那張臉看上去就像一張白紙，毫無血色。

「進來吧。」溫斐沖他笑笑，假裝沒察覺到對方微妙的表情變化，「拖鞋在這兒。」

「……」辛明辰一臉狐疑地走了進來，把咖啡放在鞋櫃上，然後彎腰把鞋脫了。「

「你想喝或者吃點什麼，我去準備。」

「你手怎麼了？」他盯著他腕處白色的繃帶，「什麼時候弄的？」

「沒什麼。」溫斐趕緊搖搖頭，「昨天撿玻璃的時候不小心劃到了。」

…一聽就是假的。辛明辰皺起眉，視線在屋子裡掃視了一會兒，裡面倒幹凈整潔，裝修風格也很簡約舒適，靠近玄關的是廚房，裡面則是客廳，卧室什麼的想必在裡面。「我坐哪兒？「他問。

「隨便坐。」溫斐指指沙發，又看到鞋櫃上的咖啡袋子，「等我一會兒。」說完便走進廚房去了。

辛明辰把咖啡放在茶幾上，接著在客廳里轉了一圈：窗簾都半拉著，光線剛剛好，家居都是木質的，很有日系風格。除此之外，空白牆上有一副很顯眼的油畫，上面畫著一隻烏鴉，頭朝下地埋進水裡，好像在喝水，有更像是溺水了，總之，畫風特別詭異，與周圍的裝修風格格格不入。

他盯著看了很久，直到聽到近在咫尺的腳步聲，才回過神來，「謝謝你還帶了咖啡，省得我準備了。」溫斐把兩盤鮮奶油蛋糕放在木質茶幾上，「你介意在這兒坐（做）嗎？」

「我是說，『坐』在地毯上。」他笑起來，嘴角揚起的弧度很優美，因為注意對方的表情很微妙，「你想哪兒去了？」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不用解釋。」辛明辰把書包往地上一放，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曲著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在厚厚的地毯上坐下，樣子免不了有些喜感，「開始吧。」他打開書包把整理列印好的資料拿出來，「別浪費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