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在黑暗中漫遊，黝黑的樹蔭

重重的樹蔭會冷卻他的夢影。

可是他的心裡卻燃燒著一種願望，

渴慕光明！渴慕光明！使他痛苦異常。

他不知道，在他頭上，碧空晴朗，

充滿了純潔的銀色的星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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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單上有褶皺，大褶皺小褶皺都有，被褥邋遢地遮住了一部分。空氣中瀰漫著特殊的味道，有經驗的人一聞就知道這裡剛發生過什麼，且看殘景就知道過程一定很激烈。

辛明辰托著臉側躺著，一動不動地盯著身邊熟睡的人，漆黑的房間里只開了一盞很小的床頭燈，昏暗的光線將他瘦弱的身形輪廓映襯得更加清瘦。

溫斐仰躺著，臉微偏向一側，雙眼緊閉，呼吸均勻，單手搭在胸前，另一隻手則壓在被子下。

這個姿勢很像溺水而剛被救上來的幼生體，因為剛脫離危險而神經依舊緊繃著。

他的目光逡巡而上，從腿，腹部，脖子…一直到嘴，鼻子，眼睛。閉上眼睛，他都能回憶起方才它們的觸感，這是屬於身體的記憶，刻寫進皮膚的每一處毛孔，令他只要一想到就會經歷一陣震顫。

他輕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同樣動作很輕地翻身下床，拿起床邊的衣服和手機，往附近的浴室走去。

一進浴室，他就趕緊把水龍頭打開，俯身洗了一把臉，接著是手，從指尖到虎口，通通都洗上一遍。不知怎的，越洗越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事，似乎是犯了很深重的罪孽。但隨即他便強迫自己平復下來，抬頭看著鏡子，知道一切已經發生，也無可挽回，與其胡思亂想，倒不如坦然接受這個事實。

他走進立式淋雨間，打開淋蓬頭將自己從頭到尾沖洗了一遍，然後擦幹，穿上衣服，接著又走出浴室，重新躺回床上。

床上的人似乎被動靜吵醒了，睜開眼睛，一臉茫然。他先是盯著天花板，然後偏頭，終於看到了身邊同樣盯著他的人。

「你醒了。」辛明辰低低地開口道，兩人側著頭四目相對，感覺就像普通情侶早上醒來打招呼那樣。

「你醒了很久嗎。」溫斐問。

「我沒睡。」辛明辰下意識滾動了一下喉結，也許是口幹舌燥的緣故，令他一時有些語塞，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麼。

「我吵到你了嗎？」

「你睡覺時候安靜得跟死人一樣，怎麼吵到我？」

「是嗎。」溫斐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臉轉回去，但是感覺對方還是繼續盯著他看，於是又幹巴巴地接上，「我也不知道我睡著時候是怎麼樣的。「

辛明辰一動不動地維持著姿勢，沒有接話，就只是看著他，彷彿想用視線在他臉上燒出洞來。

氣氛一瞬間安靜得很詭異。

溫斐深吸了一口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後還是開口了，「如果你後悔了，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到死爛在肚子里，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他一口氣說完這些，閉上眼睛如釋重負似的鬆了一口氣，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只是聽到他像是壓抑了很重的情緒那樣很重地吸了口氣。

溫斐頓了頓，接著感覺床大幅度地搖晃了一下，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對方已經趴到他身上，雙手撐在他兩側的枕頭上。

他們一上一下對視著，鼻尖幾乎要貼在一起。

溫斐能看得出他有些憤怒，但在努力剋制，「在你眼裡我不過是這樣的人。」辛明辰騰出一隻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遊走，「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再來一次，反正誰都不會知道。」

剛冷靜下來的空氣又再一次充滿了荷爾蒙的味道，只不過這一次又多了點火藥味，彷彿一點就會引爆。

他湊上去，用力地吻他，咬他的嘴唇，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想弄疼他。他們的身體糾纏在一起，像電影片段里那樣難捨難分，再次大汗淋漓，氣喘吁吁。之前在客廳里他們就做了一次，之後又換到卧室繼續，似乎是要把先前錯失的機會一次性補上才過癮。

他像切奶油蛋糕那樣擺弄他，分割他，以他曾經腦子裡閃現過而不曾實踐過的方式，細細又野蠻地品嚐他…他第一次察覺到自己原來如此病態，有著如此多壓抑的想要。

但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覺得很受傷，如果慾望僅僅是慾望本身，或是單獨從其他的一切中抽離出來，他可以現在就拍拍屁股走人，或是幾個小時前就這麼做。

「…對不起。」他感覺到他在不停地顫抖，最後把臉埋在他的肩上，像個受傷的孩子一樣哭泣，卻強迫自己咬牙不出聲。

「我是個混蛋，對不對？」

「如果你是混蛋，那我就是浪蕩。」

「…我發誓以後不會再這麼說了。」

「可是你說得一點都沒錯。」

「你非得這樣是嗎。」

「…對不起。」

簡直是情緒錯亂，語無倫次。

在這種狀態下他們居然還能勉強溝通，還不如閉上嘴，什麼話都別著急說。

過了很久，溫斐才又重新開口道，「…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開學第一天。你當時作為學生代表在台上發言。後來我就經常在你們班見到你，你一直都是一個人。直到有一天你突然和黎粒走得很近，接著全校都開始傳你們的緋聞。然後我在想，這一定不是真的，因為像辛明辰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有喜歡的人的。如果他真的和誰在交往，也一定會悄悄地，努力不讓別人知道。」

「不要以為你很了解我。」

「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那就不要瞎猜了。」辛明辰稍稍鬆開他，將他的手心朝上，然後讓他們十指相扣，「反正，我是你永遠猜不到的那種人。」

他俯下身，將嘴唇緊緊貼上他的，動作很輕柔，力度緩慢加重，最後手指在床單上抓出新的褶皺，一道一道的，非常顯眼。

別停下來。他知道對方在用身體說。

那就繼續，直到他們都厭倦這種親密方式，或是厭倦眼前的親密對象為止。

在那之前，別停，別停。千萬別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