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

「喂，快看，是七班的辛明辰，他好像朝這邊過來了！」

靠窗一排的女生紛紛趴在窗檯上向外看去，又不好意思看得太明顯，交頭接耳，互相竊竊私語著。

溫斐側著頭趴在桌子上，從這個距離和角度剛好勉強能看到窗外。

從這個視角，所有一切都和平時不一樣，通通呈90度翻轉：課桌是垂直的，而人則上下移動，倒有幾分異世界的怪異感。

就是這樣的視角，他看到那個穿著校服的高挑身影在他眼前輕巧走過。

對方明明是以尋常速度經過的，在他眼裡卻是無限放緩，每一個動作都能分割成好幾幀：額前的碎發是這樣飄動的，上一秒被牆擋住的手似乎還插在褲袋裡，下一秒就有提起垂到身側的趨勢。

他還是他見過的，為數不多能將如此寬大肥厚的校服穿出挺括的T台時裝范兒的人，側臉又是如此地精緻，難怪那些女生都看得完全移不開眼，都有目光都黏在他一個人身上。

他從他的世界裡經過，從上到下；辛明辰，其人就如他的名字一樣，耀眼得如同日月星辰，偷偷照進了他的世界，給無盡的灰暗帶來了一絲生機。

在那很久之後，他躺在床上，再次以這個角度端詳這個令他魂牽夢縈的人。他就躺在他身邊，安靜而均勻地呼吸著，甚至連心跳的聲音都能透過床墊傳進他耳朵里。

於是他決定閉上眼睛，不去多想，只要相信現在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他的身體是真實的，呼吸是真實的。

—還有擁抱，擁抱也是真實的；他感覺到對方突然大幅度地翻了個身，將大半重量壓在他身上—重量是真實的，以及溫度也是，再也沒有什麼比熾熱的體溫更真實的東西了。

於是他伸出手，慢慢抱住了對方，動作很輕柔，心甘情願地讓對方的氣息將他包圍，那感覺就像在小心翼翼地擁抱太陽。

——「我深知你的不完美，你不為人知的陰暗面，但這些仍不妨礙我將你視為生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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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

電水壺發出預熱的蜂鳴聲，在底下灶台的傳聲下顯得尤其像噪音。辛明辰從茶包盒裡隨手挑了一個茶包撕開，把茶包扔進杯子里。

廚房收拾得很幹凈，雖然一看就不常用，缺少一些家中必要的煙火氣。

他穿著睡衣，尺寸偏小，袖子處短了一截，越看越覺得滑稽，彷彿偷穿了國中還未發育完全時候的衣服。他下意識抬手聞了一下，有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還有某人身上特有的氣息，真是一下子就能辨別出來。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似乎有囁囁喏喏的腳步聲，頓了頓，剛想回頭，結果冷不丁地就被什麼奇怪的重物壓制住，那「重物」還長著手和腿，牢牢從背後纏住他不放。

「…好玩嗎。」他偏過頭問，「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平時在家是這副鬼樣子。」

「不要自以為很了解我嗯？」溫斐學著他的語氣說話，一本正經地，「我也是你猜不到的那種人。」

「…下來。」辛明辰嘆了口氣，似乎在下最後通牒。

「不然會怎麼樣？」

深呼吸，面前開水壺也像瘋了一樣地發起了衝鋒的號角，聲音甚是喧囂；辛明辰突然抓住對方的手，然後迅速轉了個身，將背上的人放到灶台上，再從正面席上身去。

溫斐被這一大幅度動作搞得愣了一下，等他回過神來，他的腿已經被分開，差點兒令他重心不穩撞到身後轟鳴的熱水壺，而對方用身體強迫他只能抓住自己。

「這是你逼我的。」辛明辰即便是這樣的姿勢還是比他高了半個頭有餘，要控制他簡直輕而易舉。

他們湊近親吻了足足一分鐘，擁抱，撫弄，直到彼此身體又開始有了反應。

「聽說…沒破C的人死後會被閻王爺挖去當小鬼。」辛明辰喘著粗氣在他耳邊說。

「…那我們僥倖躲過了。」溫斐把腿纏到他的腰上，示意他可以繼續。

「你的第一次是什麼時候？」辛明辰問他，感覺到對方明顯僵了一下。

背後的茶壺喘著白茫茫的熱氣，終於「咔」的一聲自動斷了電。

「…在我們認識之前。「溫斐小心地回答，「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覺得我有權利知道。」辛明辰皺起眉，視線轉移，盯著他放在自己肩上、纏著紗布的手，「我在廁所間的垃圾桶里發現了帶血跡的刀片，是你弄的吧，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別問了好嗎。」溫斐的聲音有些顫抖，睜著一雙極其無辜的眼睛巴巴地望著他，連帶著身體也顫抖起來，「你就不能…假裝沒看到嗎？」

「不要逼我強行弄明白。」辛明辰很近地盯著他，手從背後摟住他的腰將他拉向自己，「你到底為什麼要自殘？難不成和我有關？」

「……「

兩人靜靜對視了一會兒，彼此從眼裡讀到了各種情緒，說不清道不明的。

「你當時和黎維的事刺激到我了。」溫斐垂下視線，很重地嘆了口氣，「我知道這聽起來很離譜，但是我總覺得是我給你帶來了麻煩，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辛明辰聽得愈發眉頭緊蹙，心裡不自覺地「咯噔」了一下；這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又是什麼毛病？

「是我先來招惹你的，記得嗎？」溫斐認真地說，卻像是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跟黎維那種人扯上關係。他已經差點兒把我毀了，如果他再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

「什麼叫『他差點兒把你毀了』。」辛明辰問，沒有意識到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難道真的跟他們傳的那樣，他就是你的第一個…」他頓了頓，沒說下去，「是嗎？」

溫斐低著頭沒說話。氣氛瞬間變得很僵。

「他傷不到我的。」辛明辰突然被他這一弄感覺心裡堵得慌，決定不再追問。

很多事情，他遲早會自己弄明白，而現在，他不想把這剛才積累起來的氣氛給毀了。

「去沙發上吧。」他在他耳邊低聲說，「不然待會兒收拾起來會很麻煩。」

「反正也是我收拾啊。」

「不要頂嘴，之前卧室明明是我幫忙一起收拾的。」

「好吧。你說是就是。」

他們說完都又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這次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放在灶台邊上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起來。

「別管它。」辛明辰欠身將他抱起來，姿勢露骨，「專心點，現在只准看著我，聽我說話，其他誰的消息都不要理，有事情都統一待會兒再說，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