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兒。」

辛明辰的消息。

「快回答我。」

熒幕上接二連三跳出的信息轟炸震得他措手不及。

溫斐有些頭疼地深吸了一口氣，剛想回覆，就聽見有人叫他：「溫斐！有人找！」

「……」他僵了一下，看到幾個女生的臉色都變了，結果扭頭就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窗戶外。

現在他連避都懶得避諱，簡直是瘋了。

辛明辰定定地盯著他，神色凝重，一言不發，意思是叫他立刻出來，一秒都不許怠慢。

於是溫斐放下課本，在眾目睽睽之下穿過教室走了出去。

「……」

「走。」

就一個字。

他們一前一後離開，留下背後一片驚呼和哀嚎——這一定絕壁又是下一個禮拜乃至今後一個月八卦的開端。到目前為止有關他們倆的緋聞已經快在全校滿天飛了，這種明目蓋章之舉還真是像在風口浪尖玩滑翔。

但那又如何？

一路上，辛明辰沒說一句話，只是一直向樓上走去，一步一個台階，步伐很穩，卻又無時不散發著冷漠的氣場。溫斐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他們一路走到頂樓，一共走了七層，等到終於停下的時候溫斐已經氣喘吁吁了。

辛明辰走到窗邊，自上向下眺望；從這個角度看，一切都變得很小，從而視覺上卻產生了一種危險的享受。

溫斐走到他身邊，轉了個身靠在牆上，微微偏頭看著他。

「…你的臉怎麼了？」他關心地問，伸手想碰他的臉。

「不關你的事。」辛明辰快速地把頭扭開。

「對不起。」溫斐悻悻地收回手，自知理虧，「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

辛明辰轉過頭望著他，說不上是什麼表情，「所以黎維到底找你幹什麼？」他問。

「沒什麼。」溫斐明顯不想提這件事，「…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的，真的，相信我。」

「撒謊。」

「…別這樣。」

「哪樣？」辛明辰的語氣咄咄逼人，「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你和黎維究竟是什麼關係？」

「…拜託別問了。」溫斐抓住他的衣服，幾乎是在懇求他，「好嗎？」

他的眼眶泛紅，嘴唇微微顫抖，看上去楚楚可憐；相比之下，辛明辰感覺自己簡直就像個喝醉酒的瘋子，完全就是他父親的翻版，似乎再差一點就要動手打人了。

但所幸理智攫住了他，告訴他絕對不能變成他厭惡的那個樣子。

「行。我知道了。」他面無表情地揮開他的手，連眉頭都懶得皺一下。

他本想一走了之，把他一個人扔在那邊；但沒走幾步又停下，冷著臉，寒氣逼人地折回來，把蹲在地上不知所措的人拉起來，然後很突兀地俯身將他拉攏過來。

溫斐先是一愣，但是他已經沒有辦法動彈，因為整個人都被牢牢箍住，也沒辦法去思考什麼。

辛明辰覺得自己這輩子似乎從來沒有這麼強烈地想擁抱過誰。上一次有記憶是十歲那年，李程野不辭而別的時候。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從那之後，他的心再也沒有這麼用力地跳過。

有些事他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對他的感情，和對當年李程野的是一樣的；這就是為什麼他會對背叛如此敏感；他不想失去他，更不想承認他可恥地動了心。

可恥…太可恥了。

這簡直不像他，而是另外一個人。

或者說他們此刻也並不是兩個人，只是兩個孤獨的靈魂，即便如此還要互相折磨。

究竟為什麼要互相折磨，為什麼人與人之間就喜歡折磨對方？

「下次如果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他確實沒有義務要對他和盤托出，也許是時機未到，或是難以啟齒；就像他也不會跟他說今天中午在餐廳發生的事，不會跟他提他爸是個瘋子，像瘋狗一樣威脅要殺了他和他媽。

不過他已經坦然接受了，沒有人是完美的，連他也不能免俗，他們都不能免俗。

辛明辰感覺正當他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溫斐像奶油一樣化在他的懷裡—雙腳發軟，意志消融，雖然還是保持沉默，但他的精神一定小片刻地崩潰過。

他在哭，哭得悄無聲息，臉埋在他的肩上，雙手在他的衣服上捏出了褶皺，彷彿獨自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卻不能言說。他一定有很多心事，多到快溢出來，卻習慣性裝得像個沒事人一樣，哪怕哭都不想被人看到。

辛明辰深吸了一口氣，按捺著心情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

這是除了最初的兩次偶遇之外，溫斐第三次對他敞開情緒，說明他已經開始有保留地信任他了。他也不是傻子，對方對他的感情他完全感覺得到，只是他們都太像刺蝟，太擅長偽裝，又太小心翼翼。

於是在頂樓，空無一人的走廊里，兩人相擁在一起，沉默地將彼此交付，遠比單純的r體結合更為深刻。

…遠遠遠遠。

是嗎。

李程野坐在靠大落地窗的木桌前，盯著窗外不由地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便看到一輛銀色的跑車緩緩在咖啡館門口停下，從車上下來一個打扮俏麗的年輕女孩，大大的眼睛，一頭蓬鬆濃密的長髮，簡約的棕色髮飾在其中若隱若現。她穿著一身藍色淑女連衣裙，和之前一身學生打扮截然不同，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都很漂亮了，不同風格的美都能駕馭。

「黎粒，是嗎？」李程野微微起身，作為對一位漂亮女孩的尊重；其實他本可以不這麼做，因為實際上他今天心情遠說不上好，再加上休息日被突然叫出來，對方還是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唯一能夠緩解他的壞心情的估計只有她的「賞心悅目」了。

「你好。」黎粒微笑地在他對面坐下，優雅地伸手將裙擺捋平壓在身下，「上次都忘記說了，你們長得真的很像呢。」

「很多人都這麼說過。」李程野禮貌地笑笑，「我幫你點了香草拿鐵。女孩子貌似都喜歡這個，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可能我不是普通女孩子。」黎粒笑得很甜美，雖然笑容並不達眼底，「我更喜歡黑咖。我記得明辰也喜歡。」

「他確實喜歡苦的。」李程野把附近的服務員叫過來，又點了一杯美式黑咖，「你今天叫我來也是跟他有關吧，到底什麼事？「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恕我冒昧，但是我為什麼要幫你呢？「

他們靜靜地對視了一眼。

「因為，我知道你們的事。」黎粒收起笑容，聲音依舊很動聽，「我是說，你和你的好兄弟辛明辰的事。」她刻意重讀了「兄弟」兩個字，像是在提醒他。

李程野的動作僵了僵，咖啡杯突然擱置在空中。

「…什麼。」他定定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