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斐坐在路邊的木質長椅上，俯著身，手指輕輕抵在臉上，在上面按出一個酒窩似的小窩。

不少人走過都不自覺地多看了他幾眼，雖然他都沒有察覺，只是盯著視線剛好觸及的地面，上面有一隻小蟲在爬。

他在心裡默默數數，思考究竟數到幾的時候那隻蟲能順利爬到花壇上，而數到幾，他等的人會剛好出現。

「喂。」他聽見有人走過來，一雙大長腿從下往上看跟通天柱似的——這比例不去當T台模特真是太可惜了。

「你這麼早來幹嘛？」辛明辰雙手插著褲袋，挑起一邊的眉毛，「早到又不會有什麼獎勵。」

他今天穿了一身淡藍的休閑運動裝，身側松垮地背著一個小挎包，更加凸顯了身材的修長，這要是走在學校里肯定又要引起圍觀尖叫了。

「當然不是因為這個。」溫斐背著包站起身來，「今天不去我那兒嗎？那你想去哪兒？」

「跟著就行了。」

「哦。」

說是叫他跟著，結果這算什麼…溫斐想，一邊猶豫著往前走，一邊忍不住回頭看。

「你為什麼非得走在我身後？」他嘆了口氣，轉過頭問。

「並排走太明顯了，你還嫌學校里緋聞傳得不夠熱鬧是嗎？」

「我以為…你不在乎的。」

原來到現在，他們還算是「緋聞」是嗎…原來他是這麼想的，也難怪。

「辛明辰？」

沒有收到回覆。

「辛明辰？「他轉過身，又叫了一遍，好好的人突然就不見了，眼望四周都沒有。

就在這時，背後被冷不丁地貼了什麼冰涼的東西，回頭，面前是一瓶正冒著水珠的冷飲。

「…謝謝。「

原來他剛消失是去買飲料了。溫斐接過，打開瓶蓋喝了一口，看著對方大口大口地灌下去半瓶，喉結上下滾動，下頜線和頸部線條渾然一體，越細看就越令他心臟驟然停跳。

「不用謝。買一送一。」辛明辰注意他的眼神，嘴角輕不可聞地提了提。

這很奇怪，他們倆明明什麼都做過，而現在出來卻青澀得像情竇初開的小情侶第一次約會一樣，一個對視都能引起臉紅。

「…哦。那也謝謝。」溫斐禮貌地說，然後繼續走在他面前。

他的背影也很清瘦。辛明辰靜靜地跟上去，跟在他身後，一邊控制著速度不要超越，一邊細細地端詳著前面的人：兩側的肩胛骨將薄薄的衣衫微微頂起，隨著動作若隱若現，看著看著，他的思緒又將他帶回那幾天在他家的時候，他是感受過他光滑的後背的，還有他的手臂和腿，以及平滑的腹部…那些觸感彷彿仍舊曆歷在目。

但是現在，他最想的並不是脫掉他的衣服，跟他上床，而是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僅僅是這樣就很美好；他願意跟在他身後，讓他帶著自己往前走，去哪兒都沒關係。是真的沒有關係，他一點都不在乎。

路口，人行道紅燈亮起，溫斐停下來，駐足等著。緊接著便感覺到後面的人挨上來，溫熱的胸膛貼著他的後背。

「……」

如果之前，那還不算百分之白的愛情，那現在呢？

辛明辰低下頭，鼻尖微微觸碰他的頸肩，讓他們熾熱的氣息纏綿交錯。他感覺到溫斐偏過頭，似乎是在回應他。

這樣難道還不明顯嗎？簡直是光天化日之下的為非作歹，肆意妄為。

「走了。」紅燈跳成綠燈的數字，綠色開始倒計時。

辛明辰一把拉過他的手，就像接上方才的動作那樣隨意自然；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而且越握越緊，有種宣誓主權的溫柔的霸道。

溫斐偏頭看了對方一眼，兩人的視線剛好對上幾秒，又默契地移開。

如果現在這樣都不算愛情，那就沒有什麼算得上了。

他們曾互相試探心意，彷彿在迷霧的路口尋找信號燈；其實明明就很明顯，但似乎又缺少一句口頭的明示，但是兩人又都是不喜歡明晃晃挑破的類型，裝得好像怎樣都無所謂，而事實並非如此，內心只是不敢奢望太多——尤其是對溫斐而言，沒有任何結果正是他最害怕的結果。

「你在想什麼？」辛明辰邊走邊問，「為什麼這麼走神？」

「…沒什麼。」

他說話的時候收斂起了先前一貫的鋒芒，變得十分柔和，這讓溫斐覺得有些困惑，到底哪一個才是更真實的他？還是說，這就是他喜歡上一個人的表現？

「去看電影吧，我已經買好票了。」

「哦，好。什麼電影？」

「文藝片，去了就知道了。」

「哦。」

…簡直像只小綿羊。辛明辰覺得自己好像拐了個什麼良家小媳婦，他愛去哪就去哪，對方完全不會有任何反對意見。

真好，他就喜歡這種溫順聽話的，那種過於潑辣有個性的不是他的菜。不過他肯定不單純是因為這點才喜歡他，因素很多，他不想去一一細想，只要知道結果就夠了——他喜歡他，想和他待在一起，願意和他去創造各種回憶——而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如果之前是激烈的慾望協奏曲，那麼將來，包括此時，他更想為他彈奏肖邦的夜曲，細水長流。

電影院離得不遠，走個幾分鐘就到了。辛明辰負責去取票，溫斐則去前台買了零食。他買了兩桶爆米花，付完錢等著找零，一轉頭便看到辛明辰又不出所料地被一群妹子圍觀了——真是一點都不意外，帥的人到哪裡都是人群焦點。

只見他低著頭，拿著票沖她們禮貌地輕輕笑笑，示意自己已經約了人。

兩人隔著人群剛好對上視線，臉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尋味，卻又難掩極力掩飾的笑意。

「您好，找您的零錢。」

「哦，謝謝。」

別多想了。溫斐把兩桶爆米花從櫃檯上抱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隱隱惴惴不安的念頭。

他就在那，哪兒都不會去。他不會離開的。他們會一起看電影，然後去吃飯，最後回公寓，上床，一切都井然有序，不會出錯的。

「你慢吞吞的在那幹嘛？」辛明辰大步走過來，一把摟過他的肩，俯身在他耳邊說，「你是想親眼看著你男朋友活活被桃花淹死是嗎？能不能稍微裝得在乎一點。」

…他剛說了，男朋友？

沒錯，他確實說了。

「對不起，我道歉。」溫斐抬起頭，也許是剛才的話給了他莫大的勇氣，於是他不知哪來的念頭，直接湊上去，趁對方不注意，在他臉上飛快地吻了一下。

「……」辛明辰被這一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反而不知所措，臉「唰」的紅了。他自己都沒想到原來他這樣純情得要死，真是可恥極了…這該厚不厚的臉皮關鍵時候還真是特碼的替他爭氣。

「…知道了。」周圍那些圍觀女孩子明顯是瘋了，竊竊私語地這麼大聲，瘋狂討論著他們倆方才的親密舉動，生怕當事人聽不到似的。「先入場吧。」他用冷淡掩飾自己狂跳的心，「…僅此一次，下次不要這麼明顯。」他湊近在他耳邊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