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的作甚，等進城買兩件便罷了。」夜不歸將一身風寒抖落。

風吹過他的長髮隨風飛舞，掩去了那一抹紅的面容顯得英氣逼人，修長身姿腰桿筆直，他目光遠眺，眼底儘是塵土茫茫。

「不歸……」

莫思於心一動，跳上了他的馬。

「做什麼？」身後多了個人，夜不歸立馬用扇子抵著人腹部問。

「我、我替你束髮，」說著莫思於還真找出了個木簪，「風沙這麼大，視線都模糊了。」

夜不歸從十年前開始就不曾束髮，也不知是懶還是故意。

莫思於曾注意到，夜不歸殺人的姿態特別美，手起刃落間，髮絲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紛飛的亂髮為他增添幾分邪肆。

「我又不是公子哥兒，哪來那麼多講究。」夜不歸皺眉。

他說歸說，卻收回了扇子，任由身後人擺弄。

「束髮上到皇親國戚，下到平民百姓，每個人都會，哪是什麼公子哥兒才要。」

莫思於手上動作不停，不一會兒便弄好，又足間輕點飛到人身前去，「好了。」

就這麼一下，他又痴了，束完發的人竟然隱隱中帶著點溫潤，那眉目里卻是隱藏些許正氣。

「不歸，你好俊俏……」不自覺咽了兩口口水。

「哦？是嗎？」夜不歸挑眉，毫不客氣將人一翻——

「彭」屁股和地板發出了一聲悶響。

莫思於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不怕死的又飛上了他馬，從後環住他，「我冷，你、你幫我擋擋風。」

明明是怯生生的語氣，可環在腰間的手就是死活不撒開，頑固的很。

夜不歸「嘖」了聲，身子一側毫不留情又將人掀下了馬，「那邊有樹，去那等著。」

他斜眼間眉宇儘是孤傲，緩緩低下頭，俯視著地上人一字一句道，「莫思於，我縱功力沒剩幾分，但招式還在，你莫真惹惱了我。」

莫思於不敢說話了，不過他也沒去樹那，就乖乖站在馬側。

他承認自己經過這些天是開始得寸進尺，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離夜不歸近點，再近點。

他的愛既大膽又卑微，既真摯又無恥，得不到時是抓心撓肺，可若真得到了……

是否是萬丈深淵？

不，若真是深淵，他一人相赴便好了。

莫思於帶著斗篷，面容隱藏在斗篷之下，夜不歸看不清他的神情，默默拿出人皮面具給自己帶上。

防火防盜防莫思於，他怎麼忽視了對自己最有不軌之心的人就在身邊呢？

*

入夜，兩道身影潛進了城中。

這裡家家戶戶門房緊閉，竟沒一個窗口亮著燈，甚至連一般到深夜才會打烊的客棧都沒迎客。

四周一片寂靜，伸手不見五指。

更讓人驚奇的是，一些大戶人家門口擺放著燃燒完的紙灰，風一吹，紙灰飄散，悠忽悠忽，像是女鬼在嬉笑。

莫思於抖了抖身子，忍不住拉住了夜不歸衣物一角，「這裡怎麼鬼氣森森的？」

「怕？」夜不歸反問，倒也沒撥開他的手。

「不怕，瘮得慌。」

夜不歸語塞，這跟怕有什麼區別？

突然前方傳來腳步聲，還未等他行動，莫思於已經先一步把他抵進了旁邊的小巷子里，「噓，好像是一隊士兵。」

外面傳來火光，一個手持火把的士兵目不斜視走過，很快又有第二個、第三個。

這一隊足足有九個人，按照夜巡小隊來說，已經算是人多的了。

等到人走進拐角時，兩人才從小巷中出來。

「不歸，我瞧這裡治安……」說著他突然一頓，帶著夜不歸飛上了屋頂，在上方俯視著下方。

「怎麼？」夜不歸功力大失，聽不到他那麼遠，皺眉問。

「我方才好似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莫思於在上方看了會兒沒發現異樣，不禁對自己產生了懷疑，「莫非是我聽錯了？」

「沒聽錯。」夜不歸道，指著下面還在巡邏的士兵問，「可發現了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

莫思於仔細望去。

一樣的火把，一樣的盔甲，一樣的目不斜視，一樣的……

他猛的一頓，「少了一個人。」

沒錯，九個人的小隊只剩下了八個人，最後一個離奇消失。

一股寒氣驀然從腳底只竄心頭，莫思於不自覺往夜不歸那移了點。

夜不歸不動聲色擋住他背後，高大身軀將他整個身子都籠罩，「有人將他擄去了，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天亮再說。」

「恩。」

由於客棧均大門緊閉，所以兩人臨時找了個廢棄莊子。

千命先他們一步到，已經將兩間屋子收拾好。

不過莫思於今夜被嚇到了，死活要和夜不歸一屋，夜不歸無奈，只得同意。

半夜莫思於又是一番八爪魚的操作，氣得夜不歸將他一腳踹下了床。

莫思於迷迷糊糊轉醒，看到夜不歸黑著一張臉，隱約能猜到什麼，他不再鬧了，裹著棉被在地上睡了一宿。

天光大亮，莫思於發現自己又睡回了床上，他從被窩裡爬起來，房間已沒了夜不歸蹤影。

「千命，你主子呢？」感受到了千命的氣息，莫思於對著一顆大樹問。

千命從樹上探出一顆腦袋，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主子他……他讓屬下保護您。」

「保護我？他去哪兒了？」說著他一頓，大驚失色，「他該不會是把我撇下，自個兒上路了吧？」

「沒有，」千命左右尋思了會兒，主子讓他保護公子，也沒說不能透露他方位，便支支吾吾道:

「主子……咳……主子去了萬春院。」

萬春院？

萬春院！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瞬間莫思於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這個色胚子，還說什麼不能耽擱行程，結果自個兒去風流了。」

千命又用樹枝擋住自己，當聽不到樹下人的囔囔，莫公子也就敢趁主子不在時這麼說兩句，主子在時，乖得跟只小狗一樣。

「帶路！」平靜下來後，莫思於傳來這麼一句。

「……是」千命一頭黑線，真是躲也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