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一早孟源清就去了單位上班，段千川收拾了一些東西，帶著孟凝去了新租的房子。

路上孟凝問他：「我們以後都不回來了嗎？那老孟怎麼辦？」

段千川覺得和孟源清分開於他來說或許痛苦一段時間也就過去了，更讓他感覺到難過的，是孟凝。想到孩子從福祉的三口之家變成只有一個父親的單親家庭，他覺得很對不起孩子。

「以後就跟爸爸兩個人住在一起好嗎？」段千川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讓她感覺這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情，「如果你想老孟了，可以在放假的時候回去看看他，好嗎？」

孟凝的情緒一直都不高，但這時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說：「好吧。」

段千川把孟凝帶到新租的房子里，孟凝站在客廳呆愣了很久都沒動，段千川拉著她坐到沙發上，說：「今天我們就住在這裡好不好？」

孟凝眨眨眼睛，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

段千川突然一把將孟凝抱進懷裡，下巴摩挲她的頭頂，說：「對不起寶貝，是爸爸讓你難過了，原諒爸爸好不好？」

孟凝抖了一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到底還是個孩子，就算先前表現得再怎麼堅強，等真的換了新環境，而新環境里沒有另一個爸爸的存在，她還是會失控。

段千川鼻子泛酸，他眨了眨眼睛，將孟凝抱到腿上坐好，一下一下地親吻她的發頂，說：「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幫爸爸一起收拾房子好嗎？」

孟凝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她打著哭嗝對段千川道：「我真的還能見到老孟嗎？」

「當然了，」段千川抽了張紙巾，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你想去就可以去，也可以給他打電話。」

「那我也可以叫老孟過來住嗎？」

段千川搖了搖頭，「這個不行。」

孟凝垂下被淚水浸濕的眼睫，段千川以為她又要哭，但是她只是抽了抽鼻子，就抬頭說道：「好吧。」

段千川心疼地把她抱緊，「乖。」

中午段千川帶孟凝去外面吃了飯，下午帶著她去超市採購了一些東西，打算晚飯自己在家做，但是在那之前，他要先給孟源清打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後，他沒等孟源清開口說話，就搶先說道：「我今晚帶凝凝住在外面，你不用找我們。」

孟源清那邊還能聽到來往的人聲，有人在叫他，但他沒有回答，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什麼意思？」

段千川覺得這件事沒有隱瞞的必要，便直接說道：「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以後就不回去住了，東西我帶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過段時間回去拿。」

又是一陣窒息的沉默，孟源清似乎走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電話里傳來急促的喘息聲，段千川靜靜地聽著，聽到孟源清說：「段千川你耍我是不是？你明明說好要給我時間回家出櫃的，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段千川沒有生氣，「在你出櫃成功的這段時間裡，我就不回去了。」

「段千川！」孟源清咬牙切齒，但最後還是軟下來，「你把地址告訴我，晚上我去找你。」

段千川沒有給他地址，他倒不是怕孟源清去騷擾他，他只是覺得，既然決定要分開了，那就分得徹底一點，不要給彼此留下念想。

這天晚上，段千川陪著孟凝睡在新房子的大床上，孟凝睡著後，他自己卻久久都沒有入睡，這是不尋常的一天，他心裡壓抑著太多的情緒無法釋放，白天在孟凝面前他必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現在自己一個人，他卻又找不到一個宣洩的出口。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了一聲，他拿起來看了一下，發現是付爾洲發來的：事情解決得怎麼樣了？

段千川無奈地嘆了口氣，回他：這才過去一天。

付爾洲：沒有進展嗎？

段千川：有，我搬出來了。

付爾洲的電話立馬打了過來。

段千川捂住手機出了房間，接起電話：「喂？」

「你搬出來了？」付爾洲道，「搬去哪了？地址給我。」

段千川老老實實地說了一個地址，又問道：「問我地址幹什麼？」

付爾洲說：「我要知道你在哪裡。」

段千川猛地一陣心悸，「……哦。」

電話那頭付爾洲沒有說話，呼吸聲透過手機傳過來，傳進段千川的耳朵里，他下意識揉了揉耳垂，「你還沒睡啊？」

付爾洲說：「剛回來。」

「這麼晚？」段千川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很忙啊？」

「嗯，」付爾洲說，「所以你要不要來公司幫我？我很累。」

聽上去有點可憐。段千川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開始心疼付爾洲，小聲道：「我什麼都不會。」

付爾洲說：「我說了可以教你，你不相信我嗎？」

當然不是了。段千川在心裡小聲說。

他相信付爾洲，這份信任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根植在他的心裡，讓他在聽到付爾洲說話的時候就感覺到心安。但同時，他又理智地覺得他不該和付爾洲走得太近，更不該去碰早已屬於付爾洲的盛星，那會讓一些早已塵埃落定的事情變得複雜起來。他不想這樣。

於是他敷衍道：「再說吧。時間不早了，你趕緊睡覺。」

付爾洲冷冰冰道：「睡不著。」

段千川嘆了口氣，他知道付爾洲生氣了，但是他也沒什麼辦法，「喝杯熱牛奶。」

付爾洲那頭響起杯碟碰撞的聲音，似乎真的在倒牛奶，段千川聽見他說：「你別掛電話。」

段千川沒有掛電話，他拿著手機也進了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遞到嘴邊慢慢地喝著，直到那邊傳來微波爐的聲音，才道：「喝完早點休息。」

「別掛電話，」付爾洲又道，「你掛了我就不喝了。」

段千川沒辦法，只能繼續舉著手機貼在耳朵上，但也沒有再說話。

電話兩邊都在很安靜的環境中，段千川聽到了付爾洲喝牛奶的聲音，不急不緩，但又莫名讓人覺得口幹舌燥，他於是又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