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千川已經帶著孟凝在新租的房子里住了一周的時間，期間他回過兩次原來的房子，都是在白天孟源清上班的時候回去拿東西。

他有一台列印機，剛參加工作時為了列印圖紙，從二手交易市場淘回來的，收到物品的那天晚上，孟源清說讓他受委屈了，等自己賺了錢給他買台新的，段千川開心地說「好」，但是直到現在，也沒有一台新的列印機出現在家裡。

段千川帶走了列印機，還有陽台上的幾盆花，這些平時都是段千川在養，他走了，花沒人澆水會死的。

其餘的段千川都留給了孟源清，這麼多年來，他自問沒有對不起孟源清的地方，最後的溫情，他還是想留給孟源清。

從家裡徹底搬出來以後，孟源清多次打電話找他要地址，段千川都守口如瓶，直到有一天，他去幼兒在接孟凝，老師告訴他，孟凝被人接走了。

「誰？」段千川感覺自己的頭皮都要炸了，「我沒來你們怎麼能隨便讓人把孩子接走？」

老師連忙道：「可那人自稱是孟凝的爸爸，孟凝自己也說是她爸爸，說他姓孟。我們也很疑惑，可孟凝堅持說那就是她的爸爸，我看到兩人很親近，就讓他把孟凝接走了。」

一聽是孟源清，段千川反而鬆了口氣，「我知道了，謝謝。」

離開幼兒園後他立馬給孟源清打電話，但是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起來，他於是把車往他原來住的地方開去，結果孟源清根本沒有把人帶回家。

站在空蕩盪的客廳里，段千川繼續給孟源清打電話，這次孟源清很快就接了，段千川很生氣地問他把凝凝帶去哪了，孟源清說：「我們在外面吃飯，就在xx街這兒的餐館，你要不要過來？」

孟凝也在電話里喊「小段快過來！」

段千川深吸了口氣，說：「你接走凝凝，為什麼不事先跟我說一聲？」

孟源清說：「因為我在等你主動聯繫我。我只是想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吃頓飯，難道你現在連一頓飯都不願意和我吃了？你就這麼恨我？」

段千川有些惱怒，「你能不能別在凝凝面前說這些話？」

孟源清說：「那我們見一面單獨說。」

段千川拒絕道：「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吃完飯告訴我，我去接凝凝。」

「不用麻煩，」孟源清說，「你把地址給我，我送她回去。」

「不用，我去接。」段千川堅持道，「如果你不想說，那你就把她帶回去吧，別忘了明天送她上學。」

段千川說完就把電話掛了，他不是不擔心孟凝，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被孟源清牽著鼻子走，況且孟凝是孟源清的女兒，哪怕不是親生的，他也堅信孟源清不會傷害她。

當天晚上段千川一個人住在出租房裡，小區里很安靜，連車輛的聲音都聽不到，一時間段千川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寂寞，也想起了很多年前，他還是一個學生的時候，身邊總是圍繞著很多的朋友，儘管那些朋友並不都是真心的，其中夾雜著很多的利益，但至少那時候的他是快樂的。

那時候他的父母也還在，他還有家，還有很多追求者，唯一的煩惱就只有追孟源清追得很辛苦。而現在，他的煩惱還是來源於孟源清。

這天晚上，段千川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他的父母。

夢裡的他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那是他的十六歲生日宴，父母邀請了很多人來參加，其中有生意上的夥伴，還有他的好朋友們。

段千川跟著父母見過那些叔伯們，回到自己的房間，和朋友們一起慶祝，大家圍著他讓他吹蠟燭，想要把蛋糕抹在他臉上的時候，他竟然看到了站在陽台上的付爾洲。

那時候付爾洲已經在上大學，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他漠然地看著房間里的一切，視線淡淡地從段千川臉上劃過，輕得彷彿從來都不認識他。

段千川醒了，他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有些陳舊的天花板，他還記著夢裡的內容，卻怎麼都想不起來，當年的那場生日宴上，他真的見到了站在陽台上的付爾洲了嗎？

第二天晚上孟源清沒再去接走孟凝，段千川把孟凝接回家後就進了廚房做飯，洗菜的時候，他感覺到有人抱住了他的腿。

他轉過身去，笑著對孟凝道：「怎麼了寶貝？」

孟凝仰頭看著他，似乎很不安地說道：「我不是故意要跟老孟一起回家的，老孟說很想我，我覺得他很可憐。」

原來是怕段千川生氣，正努力地想要解釋，可段千川怎麼可能會生女兒的氣呢。他蹲下來輕輕抱了一下孟凝，柔聲說道：「爸爸沒有怪你，你以後什麼時候想去見老孟都可以，爸爸不會阻止的。」

孟凝乖巧地點了點頭，段千川卻覺得有些難過。

但是接下來幾天，孟凝卻沒有再提出要去見孟源清，倒是孟源清時不時地給他發一些信息，大多是一些問候的話語，比如問他吃飯了嗎？睡覺了嗎？還是一些溫馨小提示，如「今天有雨，出門記得帶傘。」「今天降溫，記得穿外套出門。」還分享一些自己的瑣碎日常。

這些在前十年中是從來沒有過的，段千川看著微信界面中陌生又曖昧的文字，只覺得可笑，除此之外，竟然沒有任何想法。

這天晚上孟凝睡下後，段千川睡不著，一個人坐在客廳看電視，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一下，段千川知道一定又是孟源清發過來的，果然，他點開微信看到孟源清給他發的：加班剛回到家，很累，但是想到你就不累了。

段千川看完把手機扔在一旁，繼續看電視機裡面正在播放的電視劇，結果不到兩分鐘，手機又響了一聲，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拿起手機想要關機，或者設置屏蔽孟源清的信息，結果點開一看，發現信息竟然是付爾洲發來的。

-睡了嗎？我在你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