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們在樹上聊完還去餐廳吃一頓夜宵才打道回府，不出意外，樓下查爾斯在等著。馬丁冷臉無視，揚長而去，奧格斯特只能獨自應對，勸他：「你回去吧，他要一個人呆幾天，我們都陪著，放心。」

查爾斯站立的位置有點偏，路燈燈光微弱，堪堪照亮一張難掩疲憊的臉，奧格斯特猜，要麼是沒睡要麼是睡不好。總不可能是安眠的，於他們幾個人而言。

果然，查爾斯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冒犯瑪爾斯的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瑪爾斯。」

「沒……」奧格斯特頓了頓，反而有種奇怪的感覺，對他這樣害怕自己和瑪爾斯生氣的樣子，莫名想起來馬丁說的懷疑暗戀……真是害人匪淺的猜測。奧格斯特中止思緒，回答說：「我和瑪爾斯彼此信任，感情堅固，我不會為意外責怪他。」

查爾斯沉默。夜裡的沉默總會和黑暗融為一體，容易讓人胡思亂想。奧格斯特現在是有點感覺一堵牆的壓力了，密不透風的，沉重如山的。馬丁就是每天站在這樣一堵牆牆角下，努力仰頭溝通。

「那，先回去吧。」奧格斯特說完擺擺手要走，突然想起來補充：「你再找機會和馬丁說，要委婉一點。」

像瑪爾斯那樣……奧格斯特突然想起來醒了之後都沒來得及聯繫男朋友，現在立刻撥通視頻：「我醒了。」

「啊……你睡了這麼久嗎，」瑪爾斯盤腿坐在客廳沙發上，好像和家人在一起，「那你吃飯沒？」

「嗯，剛和馬丁吃了回來。」

小少爺聽到這個名字，神色有些異樣，不過奧格斯特可以理解，所以直接岔開話題：「我明天去沙漠。你們先休息一段時間，我自己去。」

「這件事……我想，是時候和大家說了，」瑪爾斯輕微嘆息，「我們不可能瞞到底。」

奧格斯特沉吟片刻，應道：「……好。」

會議在第二天早餐後。平時小組會議，哨兵都會和自己的嚮導坐在一起，今天落座後卻是陣營分明，哨兵和嚮導分別坐在長桌兩側，大眼瞪小眼。奧格斯特去清潔部取飛行器，最後才到，看到這個布局，心下迷惑：馬丁和查爾斯也就罷，怎麼希爾和埃德蒙都不坐一起了？

瑪爾斯默默和兩位嚮導並排坐，對面的人是約翰，但約翰旁邊是馬丁，所以他沒有太直視對面，側頭看主位的奧格斯特。

「我先和大家道歉，作為隊伍最初的組織者，我沒有和大家坦誠相待、開誠布公，說清楚我的目的，」奧格斯特站立著，沒有坐下來，「我有很多機會可以說，但是我說不出口，一直拖到今天，不得不告訴大家……」

馬丁：「說快一點嘛，我不想呆在這裡。」

奧格斯特笑了笑：「好。簡單說就是，我組隊前和德里奇將軍約定，如果我三個月帶你們拿到一萬分，得到提前進軍團的資格，他就不幹涉我和瑪爾斯的交往。」

大家第一反應都是皺起眉頭思索，約翰問：「三個月進軍團？」

「嗯。現在時間剩餘二十七天，我一直瞞著大家，因為我知道自己公器私用，沒資格面對你們。真的對不起！」奧格斯特後退一步，朝大家深深鞠躬。

眾人都愣了一下，一時相顧無言。

「但是，老實說，」馬丁第一個出聲，「這不可能完成。」

「不管怎麼說，如果你早點告訴我這個計劃，我不會和你組隊，」約翰笑容尷尬，「我不想那麼快進去，你知道的，我恨不得拖到被強行畢業。」

「對不起……」瑪爾斯跟著小聲道歉。

約翰詫異看他：「你也知道嗎？」

瑪爾斯的沉默昭示一切。約翰忽然覺得有點可笑：「所以，你們……」

室內一時靜默。奧格斯特直起身子，目光一一看過大家神色各異的面龐，最後停在距離自己最近的約翰的臉上，再次道歉：「約翰，我最對不起你，但是……我必須完成，在剩下二十七天里。」

「你憑什麼替我決定我的去留？」約翰聲色俱厲，眼中逐漸燃燒起憤怒的火焰，「我當你是兄弟，無條件信任你，想和你並肩戰鬥，你就是這樣回饋我嗎？你和瑪爾斯必須有未來，我和羅伯特就不配？你當我們是什麼啊，奧格斯特？」

馬丁拉拉身邊人的手臂，試圖勸他冷靜：「這是考慮不周但……」

「這算哪門子考慮不周？」約翰一下子甩開他的手，堅硬的拳頭砸到桌子上，水杯震起落下，哐當一陣聒噪。

「真的考慮過嗎？」約翰起身，瞪視瑪爾斯，「貴族的傲慢也要適可而止吧！」

不等他們有所反應，約翰已經憤然離場。奧格斯特沉沉嘆一口氣，看向馬丁，剛要張嘴說什麼，後者制止了他：「你別說了，我不知道怎麼支持你們，三個月實在是太短了。不……現在只剩一個月了，我不相信你可以做到。要是你真的做到了……我可能也做不到開心祝福你們，抱歉。」馬丁說完，亦起身出去。

一直沒出聲的希爾突然起身，奧格斯特以為他也要走，不由想伸手拉住他，沒想到他是上前來，握住這隻伸出去的手，和以前打招呼那樣，拽過來撞一下他的肩膀。

「……希爾？」

「我喜歡這個隊伍，」希爾直視他的眼睛，「希望我們可以在一起久一點。」

奧格斯特不知道說什麼。希爾繼續道：「我很遺憾，奧格斯特。」說罷，他看一眼三位嚮導，點頭致意，也先行退場。

奧格斯特頹然坐到椅子上，脫口而出的一句仍舊是：「對不起。」整個隊伍，包括瑪爾斯。瑪爾斯把手放到他的手臂上，張了張嘴，最後又沒有說出口什麼話。

旁邊埃德蒙終於動身，對奧格斯特說：「抱歉。」

瑪爾斯伸手拉住他，埃德蒙卻搖搖頭，說：「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們，前提是，不會傷害另一個朋友。希望你可以回去和將軍談一談，換別的考驗，奧格斯特的優秀會在很多方面證明，不一定要這樣。你們都考慮清楚吧。」

查爾斯什麼也不說，與埃德蒙一同離席。

瑪爾斯收回目光，想一想，輕聲安慰喪氣的男朋友：「我會和父親談的。」

奧格斯特十分懊悔：「瑪爾斯，對不起。」

「我……我接受道歉，不過我想和你一起解決這件事，我們可以解決的。」

奧格斯特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眼睛上覆蓋著，淚意在掌心中洶湧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