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辰煜聽聞過蘇子慕，也知道他是帶資入組的其中一個人，可王導會不會買他的賬呢？難說。

「點評的事，自然會有反饋，你先試下一個角色，別耽誤大家時間。」王導再次揮了揮手，這一次，就多少帶著不耐煩的味道。

陳姐在台下不斷給蘇子慕打眼色，他這才按捺下來，帶著不甘的心情試下一個角色。

他實在是不明白，他已經用盡所有努力挖掘亦凜淵這個角色的可能性，在徹夜未眠的夜晚里，他一次又一次對著鏡子訓練他可能會有的表情，也按照王可的喜好，盡量表現出「自然」的感覺，為什麼他沒過？哪怕是進入二面也好，為什麼讓他直接試鏡下一個角色？

蘇子慕越想越窩火，越想越挫敗，尤其是想到剛來試鏡會時，他對著余期所說的那一番話，他更覺得面紅耳赤，幾乎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也許是受情緒影響，又或是根本沒有怎麼準備，在接下來試鏡周書和麥邢星這兩個角色時，蘇子慕的表現就完全比不上試鏡亦凜淵的時候，用判若兩人來形容都毫不誇張。

王導的表情從一開始簡單的不耐煩，到後來簡直面色如鐵，都不再抬頭看蘇子慕的作秀了。

陳姐也從一開始心急如焚地提醒蘇子慕，到後來掩著臉不敢再看。

「我的作秀結束。」在一片靜謐之中，蘇子慕勉強掛著微笑，彬彬有禮地說道：「感謝王導給的機會。」

秉持過往的交情，王可還是說了一句，「小蘇啊，你還是這麼沉不住氣。」然後就揮揮手，讓助理把蘇子慕請下去了。

蘇子慕咬咬牙，什麼也沒說，順從地下了舞台。

他似乎不太在意試鏡，只偷偷望向余期，既害怕又放棄地想從他臉上看見嘲弄的笑容，幹脆被他笑個徹底算了，誰知余期根本沒有留意他，還一直將目光放在舞台和評委席之間，觀察其他人的表現，留意王可的表情。

他就這麼在意？

蘇子慕終於忍不住了，暗罵一聲，在其他人的驚呼聲中離去。

只有初來乍到的新人，接受不了理想和現實的差距，才會憤然離席，另一種就是蘇子慕這種小有名氣，無法接受自己受到冷待。

繼秦欣欣之後，蘇子慕還是第二個沒有等待試鏡結束就離開的人。

陳虹連忙對著眾人鞠了幾個躬，隨即也匆匆忙忙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撥打電話，聯絡其他幾個守在門口的助理，似乎一定要把蘇子慕帶回來。

試鏡會上有人歡喜有人愁，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大家很快又把注意力投放在舞台上，沒有再留意這個小插曲。

至少又過了五個試鏡者，玻璃門才再次被推開，蘇子慕戴著墨鏡，在陳虹的帶領下臭著臉走進來。

不顧其他人不滿的視線，蘇子慕往真皮沙發上一坐，似乎只是陳虹威逼利誘讓他回來，他本人一點兒也不想回來，也絕對不是因為他受到陳虹的遊說，什麼「至少看看那個叫余期的表現如何，你也不至於太丟臉」之類的話，他根本就不在意。

等他剛剛坐下，舞台上的試鏡藝人就滿心沮喪地下去了。

與此同時，

「余期！」王導助理大聲喊道：「第45號，試鏡角色：亦凜淵！」

蘇子慕不動聲色，連坐姿都沒有變過，仍舊是翹著二郎腿，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殊不知墨鏡底下的一雙眼眸已然從心不在焉轉變成深深凝視，不願意放過余期每一抹表情的變化。

站在舞台上，余期才發現燈光的刺眼。

彷彿全世界的光芒都涌了過來，正所謂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能夠常年生活在閃光燈下，接受所有人的眼神注視，迎接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帶著審視的目光，還得自若地發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余期卻不在意，這點光芒，比起他在TRA時進入磷光星系的時候微弱多了。

連帶著面前那個故作威嚴，連皺眉的幅度都一直保持著一個弧度的人類高質量男性，王可，在余期漫長的生命和歲月里，都只算沒有活過幾個年頭的稚嫩小兒罷了。

要不怎麼說是TRA星人，一直依靠作秀賺取情感因子，從來到地球的第一刻起就未曾放鬆過身上的偽裝。

如今站在燈光之下，王可還沒翻完他的簡歷，余期就已經面露緊張，悄悄抓著衣角不敢亂動了。然而他的眼神卻十分堅定，直勾勾地盯著翻閱個人信息的王可，絲毫沒有轉移目光的意思。

王可一抬頭，就看見這麼一個渾身寫滿了緊張，可眼神卻異常堅定的男孩兒。面試了四五十個人，老實說，老江湖王可一眼就能看出來，只有他的眼神最為純粹、動人。

對待有熱誠的新人，王可一向還是比較寬容。頓時收起了渾身的壓迫感，故作隨意地往後一仰，揮揮手，「開始吧。」

「謝謝王導。」余期不卑不亢地鞠了個躬。

再抬起頭來，眼神就變了。

亦凜淵第一次在森林裡見到周書和魏瑩的時候，比起好奇、打量和玩味的試探，其實更多的是驚艷。

他是村子裡的「異類」，魄藍色的瞳孔，妖冶的臉龐，村子裡的孩童向他砸雞蛋的時候，都無法掩蓋他令人驚艷的長相。

而村裡的居民都長得樸實、憨厚，他從未看過比他更美的存在。這種美，是不詳，是詛咒，是格格不入的悲哀。

可今天偶遇周書和魏瑩，他才發現，原來有人可以美得這麼凌然，不需要懼怕任何人的目光，他們就是最引人矚目的存在。每一舉手一投足，都寫盡了張揚二字，或許被正道庇護的修道士，就是擁有這種永遠活在陽光下的自信。

所以亦凜淵第一次看見他們，眼裡有的從來不是好奇和玩味，而是赤裸裸的驚艷，還有忍不住放大的瞳孔里所隱藏在最深處的濃濃的自卑。

躲在一顆茂密的大樹後，亦凜淵先是觀察了一番，直到看見周書和魏瑩救下了村童，他捏的訣才悄悄鬆懈。要知道，他也是來救村童的。只是這種事，往往被村裡的人視為他帶來的不幸，從來不會有人記得他的付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