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根本不著寸縷了。瑪爾斯在被子里拱著，掀開一條縫隙，羞怯的眸光掃到地板上深綠色的褲子，紅著臉蛋兒伸手出去夠，胳膊白溜溜的一晃，那件被揉得皺兮兮的可憐褲子就扔到呆坐在床尾發愣的哨兵身上：「快穿上！！！」

褲襠掛在哨兵頭上，奧格斯特如夢初醒，默然照做，套上長褲，不急著找襯衫了，先把小孩哄出來：「瑪爾斯，不要悶著了。」

瑪爾斯偷瞄他真的穿好褲子，迫不及待卷著薄被撲過來：「你好了！！」

「全星球最厲害的嚮導在這裡，我怎麼能不好？」奧格斯特撥開他汗濕的額發，笑著在他微涼的眉心印下一吻，「謝謝你，瑪爾斯。」

瑪爾斯哪裡敢戴這頂大帽子，忙說，艾麗婭也在，這裡是軍團的醫院，所以父親一樣在。奧格斯特聽後，默默看一眼房頂角落不太隱蔽的攝像頭，可以猜到誰在看著。從床頭撈起小少爺的襯衫，給他穿好，仔細扣回紐扣，接著穿外套，最後才褪下腰間一直卷著的薄被，套上褲子。

瑪爾斯看著他做這些，等他扣腰帶的時候，才問：「你有沒有記憶，躁狂的？」

「嗯，都有，」奧格斯特說著抬頭，扶著他的肩膀輕輕往自己懷裡帶，「讓我看看腺體。」

瑪爾斯乖乖給他看，雖然現在沒太大感覺，但是他清楚那裡是紅腫的，也許是什麼時候揉搓的，又或許是什麼時候嘬吻的，總之不是原來平坦的肌膚。奧格斯特眸光微動，不再上手觸碰，把衣領翻折好，完全遮住。

「對不起，」他先道歉，為這所有的事情，「我一意孤行，牽累了你。」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瑪爾斯現在連悶氣都沒有了，原本記在小本本上面要一筆一筆給他算回來的帳，也隨著這驚險的躁狂逐漸消散，拿不出手，更不想拿出手。

「你安全就好了，」瑪爾斯靠在他的肩膀上，聲音不大，帶著一些撫慰的意味，「本來就是擔心你出事……那現在，都沒事了。」

奧格斯特無言，雙手攀上他的肩背，緊緊擁抱。

瑪爾斯聲音低低的，聽不出情緒：「躁狂的時候……是，怎麼忍的？」

奧格斯特有些懶洋洋，先「嗯」一聲，安靜一陣，才答：「我的本能是，保護你。」

追問：「保護瑪爾斯嗎？」

奧格斯特收緊手臂：「是保護你，瑪爾斯。」

瑪爾斯身上熱氣散盡，濕潤的貼身襯衣沉澱出了涼意——也可能沒有那麼涼，可是他忽然覺得有些難以忍受這種感覺，於是推開他，然後下床。奧格斯特疑惑地看著他，跟著要從床上起身，瑪爾斯卻回身阻攔：「你休息一會。」

奧格斯特抓住他的手，問：「怎麼了？」

瑪爾斯用力抽回。「我只是……只是，覺得，」他皺著眉，要說什麼，頓了頓，轉而改成問句，「你知道我下去最底層了？」

「是，我感覺到。」

瑪爾斯遲疑地說：「嗯……我遇到，小時候的你，很可愛，他、他跟我說了一些東西。」

奧格斯特注視著他，目光提示他可以繼續說下去。瑪爾斯深呼吸一口，才下定決心似的，說：「每個人都有不願意麵對的東西，我完全理解。」

奧格斯特對他沒頭沒腦的話語實在沒有頭緒，等待一會兒，見他沒有下一句的樣子，偏了偏頭：「嗯？」

「我的意思是……」瑪爾斯看著他，「我不確定，你的那一部分里，有沒有瑪爾斯……還是，我？」

奧格斯特不解：「你就是瑪爾斯。」

這個問題很早就說過了，在他們躺的沙漠帳篷里，一個靜謐的夜，幾句剖腹的告白。那時瑪爾斯說可以接受他的告白但不知道是不是對自己的告白。他一直都對奧格斯特口中的「瑪爾斯」心存疑慮不敢自認，這一次同樣逃避了問題：「我可能是累了，先去其他房間睡一覺吧。你也好好休息。」

解決了問題，又沒有解決問題，以及其他的問題，都是小少爺今夜失眠的緣由。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候小少爺也在心裡暗自計算積分——這可以說沒意義，因為剩餘十天，除非太空強盜入侵，否則現在兩千出頭的積分遠遠夠不到標準線。

再加上……隊友，還沒原諒他們。

埃德蒙聯繫過他，在不愉快的會議後兩天，說要見面談一談，可他那時整顆心都掛在不回消息的奧格斯特身上，沒空理會，也不知道能怎麼談，就拒絕了。那之後，埃德蒙沒再發信息，也沒有其他隊友給他信息。

隊伍的分裂和冷戰顯而易見，小少爺第一次帶隊就遇到如此難以調和的大難題，想起來都要寢食難安的程度……

奧格斯特好不到哪裡去。他出院後，被小少爺送回宿舍，到了宿舍樓下，「沒想好回宿舍怎麼和室友說」這種話實在說不出口，只好上樓，到了宿舍門口，都是醞釀勇氣大半天才勉強踏了進門的這一步。

預料之外，晚上十點，寢室里只有馬丁在睡覺。奧格斯特心裡大石落下，拿了衣物輕手輕腳去洗漱。浴室隔音效果很好，他進去後就放開了手腳，水流嘩啦啦，一邊洗澡一邊想如何與德里奇將軍談判——事到如今，再糾結那大裂谷一般缺額的積分數據已然沒有意義，不如想想有什麼籌碼，換取又一個德里奇家族的機會。

「希爾！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平地一聲雷！他太入神想事情沒聽到隔壁門鎖的聲響，這時被嚇了一大跳，頓了頓，關上水，說：「希爾沒回來。」

那邊安靜。奧格斯特正在揣測對方的想法，沒想到馬丁的腦袋突然在隔板上頭出現：「你回來啦。」

奧格斯特被他弄得冷汗都要嚇出來，深呼吸了一下，才吐槽：「你想嚇死我。」

「你讓我過去和你說。」馬丁眼神示意他按按鈕收回隔板。奧格斯特擺手：「去去去，耽誤我洗澡。」

馬丁抬了抬眉毛，目光掃過他身下某處，嬉笑：「我們誰跟誰啊！」

氛圍比想像中要好，可能是馬丁跟他經歷過那件事——本來都要翻篇了，這時看到馬丁又記起來那天晚上，進而記起來查爾斯和瑪爾斯做的……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