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格斯特沉默片刻，說：「還剩些時日，我想和瑪爾斯商議，再做決定。」

德里奇往他的茶杯里添茶水，他連忙雙手捧茶杯。「不用與他商定，」德里奇坐回沙發，悠然道，「你的底牌，我和他一樣清楚。」

奧格斯特心裡驀然一沉，眼神放在茶杯上，有那麼幾秒鐘是不敢抬起來看對面的人是什麼神色，這一句後面偏偏跟著停頓，等待他的反應似的，他又不得不抬首迎上那道精明的目光，勉強扯起唇角：「您和瑪爾斯的感情一向很好，瑪爾斯知道的事情您也知道，這並不奇怪。」

「他說過會和我說所有事？」

「不，他是說，他很愛、很信任父親，所以我這樣推測，也算有理有據吧？」

德里奇笑：「小子，別耍滑頭了，說吧，想怎麼做？」

奧格斯特心裡七上八下，不能夠確認對方探到幾分消息，自己如果貿然應答，反而自揭了老底也不一定。關於精神力的事情，瑪爾斯絕對不會向第二人說明，這一點信任肯定是有。可德里奇將軍要從躁狂看出來些許端倪再深查，也不是沒可能發覺，所以眼前是敵是友，這寥寥數語又實在難以判斷。父親寵愛孩子，肯定是以保障孩子安全為先，異常精神力說好聽是實力，不好聽就是炸彈，父親不願把不穩定因素留在孩子身邊未嘗沒有可能——哪怕孩子再哭鬧，家長沒有給孩子玩槍支彈藥的。

「如果我要對你做什麼，你今天就不在這裡聽我問話了，」德里奇打破沉默，放下一個台階，「既然有機會，就不要做無畏掙扎，用謊言打發我，何況，你無法對瑪爾斯的守護者真誠相待，又如何指望我安心將瑪爾斯託付於你？」

奧格斯特手中不斷摩挲著圓潤杯口，猶豫片刻，鼓起勇氣說：「躁狂哨兵的表現最是本真，您看到了我的決心和能力，還要問我打算怎麼做，也算真誠相待麽？我可以和瑪爾斯坦誠，是確信他愛我、保護我，我在您面前卻無所遁形、無所倚仗，膽戰心驚再正常不過。」

「那你是等待什麼？我給你承諾和保障？還是現在賞你德里奇家族的姓氏，讓你得到貴族的庇佑？」德里奇氣笑，「我該說你什麼好啊，奧格斯特？我從前就看重你的發展，多次允許你來府上拜訪，鼓勵你努力進我的軍團，如今你要為著那一點不知好壞的精神力來欺騙我、忤逆我、提防我，還要我把德里奇家族的寶貝交給你？算盤打得好啊！算到我頭上來了，到底誰給你的膽子！」

奧格斯特驚慌起身在他面前單膝跪下，低頭行禮：「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將軍！」

「你的精神力很強，放眼星球都會是佼佼者，」德里奇壓低身子，湊近他的腦袋，「可這星球有什麼離得開軍團、又離得開貴族？你到底是聰明還是犯傻！」

奧格斯特的頭都抬不起來：「將軍，我……」

「他們快回來了，我沒時間和你說些彎彎繞繞的，」德里奇坐正，靠回沙發背，語氣也冷淡下來，「話說不出口，就回去。」

「……我想要積分，」奧格斯特咬咬牙，堅定道，「和帕里特一樣，進軍團。」

德里奇「嗯」了一聲，全無意外的語氣。停頓一會兒，他說：「我有條件。」

「是。」

「一，你的隊員水準參差不齊，我的軍團只要優秀者，實力不足就去其他軍團；二，這精神力簡直讓你丟了魂，我不會讓你繼續跟瑪爾斯在一起廝混。」

奧格斯特猛然抬頭：「將軍？！」

「你放心，不是分手，」德里奇按揉著太陽穴，語調慵懶，「你去其他星球冷靜冷靜，瑪爾斯就留在我身邊，看你表現。」

奧格斯特一時失語，腦子裡一團亂麻沒有頭緒，忽然被他抬腳踢了一下膝蓋：「起來坐好！」

奧格斯特條件反射地執行命令，下一秒就聽到門口傳來兩人交談的聲音，頓悟對面氣場變化的緣由……

「父親！我回來了！」瑪爾斯歡快奔來，「奧格斯特，你也在！」

奧格斯特整理一下心情，給他倆倒茶。沒說兩句話，就被小精靈牽走了，去外面花園裡，問他和父親說了什麼？

奧格斯特知道他的緊張不安，也知道他對未來的期待。可現下局面凌亂，決定草率，他實在無法理出眉目，和他解釋，哪怕隻言片語。所以，他張嘴幾次，都沒能出口，先用穩妥的笑來安撫他，挑了眼下對比起來最無關緊要的事情說：「將軍催促我和大家來做客。」

瑪爾斯心存疑慮：「現在合適嗎？」

「沒什麼不好的，我有個借口把大家聚一起談談，一直這樣僵持也不是辦法。」

瑪爾斯聽著，覺得很有道理，只要開始行動，那就是離解決問題更進一步。

將軍的宴請，無法推辭，奧格斯特順水推舟，最終是願不願意都在一周後坐到一張餐桌面前了。起頭都是客客氣氣地三言兩語簡單問候，說些鼓勵感謝的場面客套話，待酒過三巡，腦袋裡一直擰緊的弦被酒精潤滑得鬆了螺絲釘，言語便放開些，談起一起在沙漠、在競賽中發生的樂事。

奧格斯特捏著酒杯，清楚話題一直被坐主位上的人引導著，那人話語不多，卻時不時給自感興趣的話題填補一兩句，後面談的，都是他想知道的了。奧格斯特這時想起來，埃德蒙說什麼，「天生的領導者」，與德里奇將軍比起來，真是貽笑大方。

「說到積分，你們隊伍現在為止有兩千多，」德里奇自然而然接上了自己想說的話題，「按這個速度，現在是不是該考慮軍團的事情了？」

約翰剛舉杯想喝口酒，聞言停頓，不輕不重地放下來酒杯，縱使華麗的桌布足夠厚重，也沒有吸納所有聲響，發出的悶響足以引起身邊人的注意，馬丁掃一眼那水晶杯座，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