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陸廷川找人修復了這個水晶球，只是一直放在屜子，再也沒有拿出來。

後來，沈念也只是把水晶球的照片作為屏保，在他們在一起的一年零三個月的歲月里，這是陸廷川唯一給他過過的一次生日，永生難忘。

他們心裡都彼此保留著一段關於水晶球的記憶，卻又彼此不相關。

James醫生還沒出來，陸廷川靠在沙發上微微眯了一會兒，水晶球里的音樂如風鈴一般引他如夢……

他做了一個淺淺的夢，夢裡擁著白色被褥里的他，他卻只是背對著他睡著。

他的脊背微微起伏，他知道他在流淚，他像是受盡委屈的孩子。

在那場歡愛里，只剩下他低低的聲音和求饒......

「陸廷川，你沒有心！」

「陸廷川，不要......」

「陸廷川，我好疼…….」

可陸廷川再一伸手，想要抱抱他，他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被子。

陸廷川像是被針尖刺了一下從夢中驚醒。

縱是虛驚一場，也讓他冷汗涔涔。

陸廷川放下沙發上的抱枕，把那個水晶球重新收回屜子里，才轉身進了房間。

James醫生正在收拾藥箱，見了陸廷川過來，囑咐道，「他的胃是老毛病了，還是要自己注意。辛辣食物和酒以後還是少碰的好。」

James醫生又把開好的藥交給陸廷川，「陸總，服藥劑量我寫在上面了。」

陸廷川點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的人，又道，「開注射的藥給我。」

James醫生點頭，陸少之前在國外學過一些，他並不擔心。至於躺著的那位，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如何，還這樣折騰自己，是該給點教訓。

等James醫生離開了。陸廷川將床頭的燈調的更暗了些，他掀開被子，挨著他躺下。沈念身上散發著酒氣蓋住了他身上原本梔子花沐浴露的淡香。

陸廷川靠在枕頭上，只是迎著昏黃而幽弱的燈光看著身邊的人兒。八年過去了，他都沒能好好這樣看著他。現在卻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

沈念似乎睡的一點也不踏實，他面色潮紅嘴裡卻含糊不清的喊著，「陸廷川......」

陸廷川以為他醒了，卻見他依然是迷糊的，只是喊著自己的名字。於是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又調了暖氣溫暖，這一番折騰已經到凌晨四點。

星光落下，晨曦微亮。

薄紗窗簾迎來黎明的第一束微弱的光。還不到六點，沈念扶住床，不住的嘔吐起來。

他胃裡像是火燒一樣難受，只覺得要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似的。

陸廷川輕輕的拍了拍他背，又趕忙拿了熱毛巾和溫水給他。

沈念捂著小腹，眉心擰做一團，他沒能想著會看見陸廷川，自然也不會接下他遞過來的東西。

陸廷川拿熱毛巾擦了擦他嘴角的穢物，只是溫聲道，「去洗個熱水澡再睡一會吧！才六點，還早。」

沈念撐著身子站起來，只拿了外套打算走。

陸廷川將他攔住，「你身子這麼虛，去哪裡？」

「不關你的事。」沈念抬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平平道。

「不關我的事？」陸廷川重複了一遍，像是聽到一個極其好聽的笑話？

「你昨晚喊了一晚上我的名字。你說不關我的事？」

沈念完全沒有意識昨天喊過他的名字，只是客氣又疏離道，「昨天喝多了，麻煩陸總了。」

他身子虛弱的很，陸廷川一把將他摟在懷中，「你何必裝作一副淡漠疏離的樣子？你要是心裡沒有我？為什麼會在夢裡喊我的名字？」

沈念只是固執的說著一個答案，「我心裡沒有你。」

這話既是告訴陸廷川，也是告訴自己。

但終究不過是自欺欺人。

陸廷川看著他赤腳站在地毯上。直接將他打橫抱起，放到溫暖的被子里。「地上涼。」

他握著他的肩膀，沈念卻忽然似爆發一般，質問道，「陸廷川！你為什麼要去陵園幫我掃墓？」

他們之間明明已經不需要再有任何聯繫了，為什麼陸廷川還要為他做什麼！

他不想和他有任何牽連！

陸廷川不答，反問，「我做事，用的著和你交代？」

沈念沒有說話，陸廷川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迎著微黃的床頭燈，「怎麼？你又要和以前一樣，什麼都和我算的清清楚楚？那這次你打算怎麼還我？」

陸廷川勾起嘴角笑了笑，補充道，「像從前一樣，連利息也和我算的分明。」

沈念只想著，不要欠了他的，還清了這份情，便兩兩不相欠。就可以離他離的遠遠的。

便咬牙道，「我還！」

十年前的點點滴滴都還的清清楚楚了，十年後，他自然也不會欠了他一分一毫。

陸廷川隨口道，「我替你掃了六年墓，你便還我六天吧！」他又想了想，「年初二陪我去旅遊。」

「好。」沈念想，只要是能還清了和他之間，就不要和他有任何牽連了。他實在不想欠了他任何。

陸廷川俯下身，看著懷裡的人兒，「現在，我們該算另外一筆賬了，寶貝？」

四目相對，陸廷川忽然拽住他的衣領，問他道，「你也是個醫生。我真不知道，你這麼些年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沈念微微一愣。

陸廷川看著他的眸子，在他的耳畔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沈念耳朵一紅，陸廷川將他抱在懷裡，朝著他身後拍了兩巴掌，訓道，「你那胃怎麼回事？還不知死活喝酒把自己喝成這個模樣？」

一邊訓，也越發生氣。揚手往他屁股上狠狠打了幾巴掌。原沒有用什麼力氣，現在訓的狠了，力氣也就上來了。

噼里啪啦如鼓點子一般落在他的臀上。又想著他現在是個病人，虛弱的樣子又讓他心疼。

陸廷川低下頭，對上沈念的眼睛，「你要離開我，也該學會照顧好自己不是？」

沈念沒理他，只是趴在他肩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同他說話。

見沈念賭氣似的不理自己，揉了揉他的腦袋，也算找了個台階給他下，問道「知道錯了沒？」

沈念趴在他肩膀上點了點頭。

乖乖巧巧的樣子，他倒是真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明明當時看見他喝酒喝的胃病複發，恨不得拿皮帶把他狠狠抽一頓，叫他下次不敢。

可他虛弱的躺在他懷裡，他卻又下不了手。最後輕輕拍著他的背，輕聲嘆了一聲。

陸廷川起身，讓沈念趴好，從醫藥箱里拿了一根注射器。

沈念眼裡似有光閃過，明顯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打針唄！」陸廷川拿著針管，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道。

沈念連忙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縮到了床的另一角。其實就這麼大一間房，又能躲到哪裡？

陸廷川拍了拍床沿，「過來！」

沈念搖了搖頭，「我不！」

陸廷川拿著針管，「James醫生開的藥，我不是拿你尋開心。」

James醫生是開了服用的藥，至於這劑注射的，是他特意讓James開的。

陸廷川沿著床坐下，看著他裹著被子縮在床的另一角落，不由得覺得好笑。反問他，「你覺得我把你按在這裡體面，還是你自己乖乖過來體面？」

陸廷川有那個能耐把他按在這裡，沈念覺得自己沒有逃的路子了，只好問，「你打的什麼？」

陸廷川道，「654-2注射劑。」

也就是鹽酸消旋山莨菪鹼注射液，用於胃腸絞痛。

在他的注視下，沈念磨磨蹭蹭了過去。

陸廷川故意逗他，「我雖然以前在國外也學過注射，但是手藝不精。你等會疼，也是自找的。」

沈念服軟道，「哥哥......」

「哥哥我以後保證按時吃藥。」他還試圖為自己掙一個寬大處理。

他不帶名不帶姓的喊他哥哥，這聲獨一無二的一聲哥哥。這世上，只有沈念一個人，能把這兩個字喚到他心裡去。

陸廷川覺得這一聲哥哥很好聽，但嘴角微動，只道，「寶貝兒，遲了。」

這八年他要肯好好吃藥，要知道愛惜自己，陸廷川也不會生出這樣一番主意來。

陸廷川摟著他的腰，一把扒下他的褲子。朝著身後輕輕拍了兩下，只道，「放鬆！」

他先用碘伏消毒皮膚，然後把注射器里的空氣排盡，這才扎進了他的皮膚里。

等藥物注射進肌肉了，拔出針頭，用棉棒按壓針眼。陸廷川笑著調侃他，「疼嗎？我的沈醫生？」

沈念握著一團棉被，狠狠咬著牙，疼倒是其次。關鍵又羞又氣的，陸廷川啊陸廷川！幾年不見，折騰人的本事越發漸長了！

沈念埋著頭，沒有講話。陸廷川一手按著棉簽，一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我跟你說話呢！」

「疼！」沈念沒好氣的道。

陸廷川笑了笑，威脅道，「疼就記著！下次再不好好吃藥，你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