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挪動手指，轉著手中的杯子，平淡道：「這沒什麼，我們都是，對別人的事情很清楚，自己卻拎不清。」

「那他就是沒事了……沒哭嗎？真的？」

「沒哭，有點睡眠不好罷了，我今晚去跟他睡。」

「那還行……不不不，」奧格斯特連連擺手，「不合適吧？」

「希爾給你睡，扯平，」埃德蒙說著，開門送客，「套房的床很大，給你提前體驗。」

奧格斯特沒有接話的機會就被趕出門了，還眼睜睜看著他進去旁邊距離不到兩米的瑪爾斯的房間，房間主人看到他還嫌棄地翻白眼。

奧格斯特摸摸鼻子，自知理虧，不強求什麼，在守衛也來趕人之前速度離開住宿區。

閘門外，希爾還拿著一瓶水站在原地等待。奧格斯特「嘶」的一聲，對上他疑惑的目光，恨恨咬牙，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牙疼。」

老父親操勞了太多。

「閃婚沒好事。」如果馬丁在，一定會這樣說。可馬丁不在，奧格斯特也能悟出來，感情的磨合期一定會出事，不管大的小的，不可避免要吵架要分要合的。

他在客廳徘徊到半夜，終於醞釀好了方法，語重心長地和希爾說：「我來跟你上生理課。」

語氣像「我和你生個孩子」這般鄭重。希爾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說：「他不喜歡孩子。」

「全世界都知道他不可能生孩子，但你得知道為什麼，」奧格斯特把熒幕投影到兩人面前，「希爾，你對機甲的每個零部件都一清二楚，所以你總會知道如何修理，同理，如果你不了解嚮導是如何生長的，就沒辦法理解他傷在何處。」

希爾認真看熒幕，教學片已經開始介紹嚮導的基因特質、生理特點，他安靜觀看，奧格斯特便不打擾。

短片只有二十多分鐘，看完後他又放映哨兵的教學片，半個多小時過去，生理課告一段落，奧格斯特緩緩開口：「埃德蒙很像哨兵，甚至他比很多哨兵表現得要堅硬、鋒利，但他的生理構造決定，有些事，底線就是底線，沒得商量。」

希爾沒有回應，他默默抬手點擊熒幕，切換回嚮導結合熱、懷孕的科普片段。

「我也向你道歉，我不該口不擇言說那句話，不然你就不會想到那樣做，是我傷害了你們……對不起。」

希爾說：「沒關係。」過會兒，補充說：「我不知道他怕，我以為是不喜歡。」

視頻里講，結合熱後，嚮導就會懷孕，在孕期，嚮導必須穩定、持續地給孩子提供精神力，不能給哨兵做精神治療，免得精神力不足。

希爾以前不知道這些。他理所當然地覺得，埃德蒙和他一樣覺得孩子是累贅，需要他們分神照顧的小生物，脆弱又鬧人，非常影響效率。

他不知道嚮導要為這個小生靈付出什麼。

這時，也一併理解了，埃德蒙當初提要求說「讓我標記」，不是出於強者的自傲，而是對於補足生理缺陷的考慮，更是為自己能夠安然生存在「天敵」身邊十年百年的長遠思量。

「他真厲害。」希爾喃喃道。

奧格斯特沒接上他的思路：「啊？」

希爾認真說：「我配不上他。」

「不不是，」奧格斯特愕然，「你配得上，當然配得上，怎麼這麼想？」

奧格斯特真怕哄定了一個保留標記另一個又想去標記——這兩人存心整他來的？

「我只會打架，什麼都不懂，」他解釋說，「我和他交往這麼久，都不如你們了解他。」

奧格斯特忍不住笑了，寬慰他說：「我們都知道你不擅長這個，所以我來和你解釋啊，你不要覺得我多管閑事就好了。」

希爾搖搖頭，問：「我現在可以跟他表白嗎？」

奧格斯特略有詫異，但是求之不得，高興道：「當然可以！我天天和瑪爾斯表白！」

希爾頓了頓，確認一下：「每天？」

「我是說，每天都可以說，我愛你。」

希爾表示明白，打開自己的光腦。奧格斯特很積極：「你要怎麼表白？送花？燭光晚餐？要不要我幫你約他出來？」

「不用。」

奧格斯特在一旁，看不懂他熒幕上密密麻麻的字元，又看他一絲不苟的認真模樣，不好打擾，坐沙發上等他隨時召喚，不知不覺卻睡過去了。

下場就是被軍艦里的刺耳警報聲嚇醒，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

「希爾集合！！」

希爾還坐在沙發上，和他睡著前看到的姿勢一樣，使用光腦，頭也不抬：「不用。」

「怎麼不……」話說一半，看到室內構造，他瞠目結舌，震驚失語。

智能信息時代，牆壁上有顯示屏，便於通訊器、光腦隨時投影，或是軍團消息通知通知，眼下，不管是牆壁、天花板、還是茶幾、水壺，哪怕一面巴掌大的鏡子，所有大大小小的物件，凡是有顯示屏的，熒幕上面都鋪滿一句話：「埃德蒙，對不起，我愛你。來自你的哨兵，希爾·福萊特。」

軍團的安全系統判斷為病毒入侵，所以啟動警報。

奧格斯特：「……希爾，黑白底配色不太合適。」

希爾聽後，改成紅色字體。

奧格斯特眼看紅色一片，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也太招搖了，埃德蒙肯定覺得你有病。」

「他會生氣嗎？」

「先不說他，你是入侵了所有熒幕？」

「嗯，他一定可以看到。」

「當然，每個人都看到了，」奧格斯特直接起身往門外走，「真的很厲害，希爾，我必須去給你找點吃的，監獄的伙食可能沒有食堂好，你知道，一向如此。」

一拉開門，迎面對上面色鐵青的泰德副官，走廊牆壁上亦是一片紅色字體。

奧格斯特：「……紅色好像太刺眼了。」

希爾改成藍色，想問現在怎麼樣，結果一抬眼，奧格斯特被兩個士兵反手押著站在門邊，而軍團副官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冷峻地審視他。

兩人被關進一個房間里，四面單向玻璃，不同於治療艙的，這個單向是能從外看到裡面，裡面不能看到外面。空間比治療艙小一半，大概有兩個電梯大小。一把椅子也沒有，只有滑溜溜的地板，很無趣。

唯一有意思的，是這裡的玻璃牆也鋪著藍色的「告白」字體，安全系統負責人顯然一時半會兒沒能解決問題。想到這個，奧格斯特又有點奇怪的驕傲，心想比技術希爾可沒有遇到過對手。

所有設備都被收繳了，他倆只能幹瞪眼。奧格斯特本來可以撇清關係，不必一起關進來。但他看到泰德的一瞬間突然想到更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