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小房間的事，希爾霸佔了軍艦的所有熒幕，導致警報，德里奇無法也不必「包庇」，開大會批評，當眾檢討。

希爾站在錄像機前，所有熒幕都同步播放他的臉，與之前的「告白文字」一樣，映在軍艦的角角落落。他臉孔周正，神情認真，非但不怯場，可能還沒有悔過的意思，口齒清楚地朗讀自己的檢討書。

埃德蒙則坐在套房沙發上，小口抿咖啡，心情比較輕鬆，悠哉看著聽著，身邊是一同享用下午茶的好朋友。

「所以你原諒他了？」查爾斯聽完禁閉室的事，只有這一個問題。

埃德蒙挑眉看他：「你覺得？」

牆壁上，哨兵正念到：「經過長官的教育批評，我深刻意識到……」

查爾斯說：「你喜歡他這樣。」

埃德蒙只勾著唇角笑，擺弄著茶幾上的圓寸蛋糕，用刀分開，內里夾層五顏六色。

哨兵的檢討在室內播放：「思想上，沒有把軍團放在第一位、把個人感情放在第二位……」

「他哭濕我的肩膀時，我心跳很厲害，」埃德蒙邊分蛋糕邊笑嘆，「太誇張了，根本想不到他會哭，我以為他是平淡的人，心裡只裝著打鬥，也沒那麼在意我。」

查爾斯覺得這確實是誇張了，畢竟眼淚廉價：「誰都會哭。」

「嗯，但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我不想他哭，我應該讓他高興點，既然他喜歡我。」

查爾斯點點頭，其實更欣賞的是：「他的提議很不錯，你應該照做。」

埃德蒙噗嗤笑出聲：「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太性感了！我當時滿腦子都是怎麼跟他在那裡幹一場。」

查爾斯戲謔地看著他：「怎麼不做？」

「理智，理智，」埃德蒙連連擺手，「我的精神屏蔽用不了你這麼久。」

「挺可惜的。」

「……」

檢討念到尾聲：「我對我自私的行為感到非常抱歉，請大家以我為戒！對不起！」哨兵深深鞠躬。

「最後，我想問，埃德蒙，今晚睡覺你可以抱我嗎？我好像到結合熱了，離開你會失眠。」真正的結語。

埃德蒙：「……」

查爾斯笑得——咖啡差點灑到沙發上。

「他真的不擅長開玩笑，」埃德蒙扶額，「希望他別再試圖努力了。」

「這句話你可以抱著他說。」查爾斯促狹道。

熒幕上哨兵又鞠躬：「祝大家早日找到心儀的哨向。」

這才算結束。大大小小的顯示屏繼續各司其職。查爾斯也說到正事：「出發前後各項事宜已經安排好，剩餘只有等待，你們珍惜時間。」

「你確定不和馬丁聯繫一次嗎？」

他低眉斂目，讓人看不出情緒，語氣淡然：「當斷則斷。」

「我也正面回答你的問題，」埃德蒙把蛋糕給他，正視他的眼睛，「不論他做成什麼樣，我都不原諒。」

「那他不會高興。」

「我只是，可以心平氣和跟他談情說愛了，」埃德蒙端著一塊蛋糕，用叉子刮蹭蛋糕里側白色塗層，慢慢說道，「他是我喜歡的哨兵，我不想把他推到別人懷裡。」

「我記得你一開始，是想試驗，契約精神。」

埃德蒙神色一僵，突然被提醒，唇角動了動，竟忍不住笑出聲：「哈哈哈，你都記得！」

查爾斯當然記得，也不是很遙遠的事情，就發生在四五個月前。

當初申請結合的消息太突然，甚至可以說倉促，那時他連「希爾·福萊特」這個名字都沒聽過，好友卻說要跟這個人綁定了。

「他排名經常在前十，我觀察過他，」青年坐在天台圍欄邊緣，對著夕陽，吹著晚風，不緊不慢地給他介紹，「也給他郵箱發過邀請，他沒理我。」

埃德蒙與他不同，是爭強好勝的性子，日常飛行、格鬥、射擊訓練已無法滿足，這個野心勃勃的嚮導想要一架可以自由操控的機甲了。結合熱開始，可以綁定哨兵，埃德蒙便也啟動尋覓對象的計劃，在內網公開「相親」，同時主動給排行榜上排名高位哨兵發送會面邀請。

哨兵難得被嚮導青睞，高高興興要赴約，結果定睛一看落款姓名，正是赫赫有名的「埃德蒙·科克」，武力值能排到哨兵榜單前百分之二十的嚮導，誰還敢赴約？

「他經常獨自去圖書館、實驗室，看起來也沒什麼朋友，和我們是同類，」埃德蒙轉過頭，視線向下，看斜身倚靠在圍欄邊緣的好友，「沒想到他是靠實力沒朋友，連拒絕的信息都不回我，很不給面子。」

「也許他沒看到。」查爾斯說。

「我想是的。他前兩天見我，我攻擊他他都沒提郵件的事，而是自己說找我，然後談組隊的事……」

查爾斯聽後只抬了抬眉尖，不說什麼。

「其實跟他挺聊的來，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冷漠，還有點幽默……」

「你喜歡他？」

「不是。據我了解，隊伍是德里奇少爺的隊伍，人員可靠。他答應機甲給我用，還讓我標記，沒有比他更合適的哨兵，」埃德蒙把結合申請的頁面劃到他面前給他看，「這個『同意』點下去，他就是我的哨兵了，等我結合熱就可以標記他。你覺得怎麼樣？」

查爾斯反問：「你覺得怎麼樣？」

他牽起唇邊，有些得意地笑著，看向廣闊天地，長長舒一口氣。

「星球一直輸入價值觀，要嚮導努力養育後代，哨兵來做播種機。像福萊特這種實力的，能讓出自己的機甲已經很難得，而他又讓出了標記權利，我很難找到第二個條件如此完美的哨兵。」

「嗯……確實。」

「我現在才二十二歲，不出意外，一百年後我還活著，我活多久，就會跟綁定哨兵在一起多久——這可以說是挑戰不可能。可是要說必須跟喜歡的哨兵才能走到最後，又太幼稚了，沒有標記和信息素，哨向結合也不可能這麼穩定。既然如此，那麼，如果維繫關係到白頭的，不是感情，而是契約精神，你猜會不會輕鬆很多？」埃德蒙抬手，食指點下按鈕，看到「申請成功」的提示，笑容裡帶了些許狐狸般的狡黠，「查爾斯，讓我們拭目以待。」

如今二十二歲還沒過完，契約精神已經完全被感情替代，不知思維敏捷的青年人又會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