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晚成，你在這兒裝神弄鬼地嚇唬誰呢，不是上課時間嘛？怎麼就我一個，他們人呢？人呢？」

邵晚成諱莫如深地睨了他一眼，笑而不語，拿起粉筆就自顧自地就在黑板上開始板書了起來。

「神經病！」許盪罵了句，一腳踹了門掉頭就要往外走。

「許盪，鑒於你昨日的表現，我與校級領導已經協商過，從今天起由我單獨為你補習，許市委那邊也已經點頭同意了，所以，我現在作為是你的全權負責教員，有權管轄你在校期間的任何不當言行，你若出了這個門，我這頭就視為你無理取鬧自動退學，至於許世伯那邊，就只能由你自個兒去解釋了。」邵晚成也不加阻攔，仍舊是用著他那副風淡雲清頗為官方的口吻，不帶情緒地，一字一句地，就那麼輕飄飄地脫口而出。

表情平靜無波得，彷彿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上載下達到位即可，至於是去是留，與他無關，他也完全不在乎。

可就是這樣一個表面看上去人畜無害不爭不搶得邵晚成，卻叫許盪陡然間進退不得，像被拿捏住了七寸的蛇一般，任他平日里再是囂張，落到了捕蛇人手裡，把那要命的雄黃粉往他身上一撒，他還不得乖乖地認命，束手就擒？

許澤江若是那雄黃粉，那這邵晚成，就是那不折不扣要他命的捕蛇人！

好你個邵晚成，我說昨兒個怎麼不聲不響地任憑我鬧騰，原來今天是挖的坑在這兒等著我呢！

什麼學校改了時間要給我單獨補課！我呸！分明就是他邵晚成識破了故意搗亂逼他主動請辭的伎倆，為了不得罪老爺子，就只有設計這一出，讓我自個兒逃學了，好倒打一耙跟老爺子告我許盪的狀！

許盪恨得牙癢癢，只懊悔自己一時大意竟著了他的道了，如今車到山前，卻不得不由著他牽著鼻子走了。

「哼，諒你也不能把我怎麼著！」許盪都走到門邊了，又一腳踢合了門返了回來，找了個離他最遠的一排坐了下來。

「許公子真是說笑了，我現在不是你的敵人，而是你的教習先生，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我除了教會你知識，讓你博才善用，還能對你做什麼不好的事情不成？」邵晚成煞有其事地敲了敲黑板。

講了一會，邵晚成發現底下沒動靜了，定睛一看，許盪坐在那裡雙目無神的樣子，怕是早已經神遊天外了。

邵晚成不禁有些惱了，陡然拔高了音量，「許春文！」

「啊？」許盪嚇得一激靈，一臉懵然。

「我方才講到哪裡了？」

「講到哪？你做先生的不知道？還要問我嘛？」許盪幹脆耍起賴來。

「好，很好。」邵晚成氣極反笑，微眯了狹長的眼，流露出一絲絲危險的氣息，「看來還得要教好許公子，還得另謀他法不可！」

一堂課畢，在車上等待許盪散學的孫小舟明顯感覺，許盪的臉色較之來之前，黑了不知一點半點。

「少爺，你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孫小舟從後視鏡打量著許盪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

「別提了，還不是邵晚成那隻『笑面虎』給鬧得，我算是想明白他了，這人壓根兒就不是個好物件兒，枉老爺子那麼看得起他，簡直就是引狼入室！」

「邵先生他，有做什麼不好的事嗎？」孫小舟聽了這話，麵皮下意識地一個繃緊，表情也歸於嚴肅。

許盪倒是沒注意到這些，就是發泄苦水似的一股腦兒地將方才的事兒一五一十地給說了出來，言辭頗為激烈。

「你不知道那邵晚成存心就是戲耍於我，哪會有那麼好心給我上課，他，他才只講了半節課，就向我提問，我答不上來，就說我是朽木不可雕也，罰我抄書五十遍，還站在旁邊親自監督，不抄就去向我爹告狀，我手都要抄斷了，少爺這輩子寫的字兒都沒有今天這麼多，不行，我實在忍不了了，我非得想個法子治治他，叫他嘗嘗我得厲害不可……」

孫小舟聽了他的『慘況』，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許盪聽見他笑，很是不滿，一臉怨懟，「你這是什麼意思，連你也笑話我？」

「不是，不是！」孫小舟連忙否定，「我這不是在幫少爺您想法子呢，哎，這可難辦呢，這邵先生畢竟沒犯什麼大錯，咱們這無緣無故的，他也沒惹您，怎麼好主動去找茬挑事將他教訓一頓呢！那也不是您的作風啊。」

是啊，那該死得姓邵的為人圓滑，處事嚴謹，也沒什麼不良嗜好，簡直算得上無懈可擊了。

這樣一個完美得不似幾近不是真人的人，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短處是他所不知道的呢？

許盪正兀自沉思著，眼皮一抬不經意間掃到了街邊一抹熟悉的人影。

「小舟，停一下。」

孫小舟聞言立刻剎了一腳，黑色的雪佛蘭便穩穩噹噹地停在了燈火幽幽的街邊。

「喂！邱夜明，大晚上的你怎麼還在這兒不回去啊？」許盪搖開車窗，沖著外頭大聲嚷嚷了一句。

初冬季節都是晝短夜長，此時還沒到時轉眼間天就已經黑了一大片兒，凄清的夜風輕寒徹骨，大街上稀稀落落的沒有什麼人，穿著略顯單薄的邱夜明孤零零站在街角就顯得格外醒目了。

「春文？原來是你。學校社團有事，這才走得晚了些。」邱夜明抱著清瘦的胳膊，臉頰凍得通紅。

「天色晚了，黃包車怕是不好等，不如我捎你一程！」許盪伸出手邀請道。

「啊？這...怎麼好意思？」邱夜明扶了扶滑落鼻尖兒的鏡片，表情有些羞赧。

「哪兒那麼多廢話，上車！」許盪挑了挑半截眉，微微有些不耐了。

「嗯，那就麻煩春文你了。」

孫小舟見狀正要幫忙拉開副駕駛的門，誰知道邱夜明直接摸索著就坐在了後面的位置，與許盪擠在了一張靠背椅上。

孫小舟不禁回頭看了一眼二人，眼神流露出一絲促狹，不過他也什麼都沒說，迅速移開視線就發動了汽車，繼續專心駕駛了。

許盪倒也沒覺得什麼不妥，只當是同窗一場舉手之勞而已，待他上車後也沒說什麼話，只在閉目養神，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