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人聽到了裡頭的嘶吼聲，爭吵的聲音戛然而止，門幾乎是被踹開的，反彈到牆面上，發出哐的一聲巨響。

「謝瀾！！！」賀辭是第一個衝過去的，再看到謝瀾坐在那裡，不停的捶打著自己的腿部的一瞬間，這些天來所有偽裝起來的堅強都被擊潰了。

謝瀾，他視作最親最親的人。

明明看到他渾身是血的躺在病床上被推到急救室里，他沒有哭。

聽到謝瀾可能以後都沒法自己自由行動了，他也沒有哭。

甚至知道他活不過三年，並且這三年裡都要被病痛折磨，他還是沒有哭。

他是謝瀾的依靠，是他的靠山，更是他的兄長，他不能被擊潰，他怎麼敢被擊潰？

他怕自己垮了，謝瀾就沒依靠了。

他不能哭，他都哭了，謝瀾怎麼辦？

可是，當他看到謝瀾醒來了，當他看到謝瀾哭著嘶吼著，一點都不像從前的謝瀾，不停的捶打著自己的雙腿時，賀辭還是不爭氣的哭了出來。

他的謝瀾，怎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他們分開之前還好好的。

明明他還記得謝瀾那時候笑得跟個傻子似的，明明他還記得那時候謝瀾滿臉都是福祉，還經常向他炫耀，嘲笑他單身狗，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捧在手心裡。

可是現在，坐在病床上不停的捶打著自己雙腿的人，瘦的像一片枯葉似的嘶吼著哭喊著的人時時刻刻在提醒著他，提醒著賀辭，回不去了，已經不是從前了，他捧在手心裡謝瀾，被張晨奪過去，摔碎了……

賀辭抱著他，緊緊的抱著謝瀾，把他的雙手束縛在懷裡，任由他怎麼掙扎也不肯鬆手。

他不能鬆手，他很害怕。

「不要這樣……

「求你……求你了謝瀾」

這大概是賀辭唯一哭出來的一次。

懷裡的人瘦的就剩皮包骨了，賀辭他害怕自己再使點勁，謝瀾就會碎掉。

明明以前抱著還是肉乎乎的，軟乎乎的。

耳旁是哭的沙啞的嗓音，回蕩在整個房間。

張晨看著賀辭抱著謝瀾，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到謝瀾，瘦到他幾乎認不出來。

以前被自己養的白白胖胖的，現在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幾乎是一瞬間就哭了出來，又怕影響到謝瀾，硬是忍著沒出聲。

怎麼會這樣……

都是他的錯……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如果……

不對，沒有如果，這一切都真情實切的發生了。

因為他，因為他的錯。

徐澤怕謝瀾看到張晨以後情緒更加激動，直接把張晨給拉出了房間，意外的，張晨並沒有掙扎。

出門的那一瞬間，護士醫生們已經慌張的湧入了房間，把還在不停的掙扎著的謝瀾給摁在了床上，而他們只能默默的看著這一切。

謝瀾打了鎮定劑，慢慢的沒了動靜，最後才沉沉睡了過去，安靜的躺在那裡，好像從來沒醒過。

這大概是唯一能讓他安靜下來的方法。

「你已經如願看到了，可以回去了吧？」徐澤的語氣不太好，如果不是在醫院，他再好的脾氣，也要動手了。

不僅僅是賀辭和張晨在自責，他也在，甚至更甚。

謝瀾是從他這裡離開以後出的車禍。

就在他下去買礦泉水的那點時間。

如果……如果他當時沒有離開，一直守在謝瀾的身邊的話，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

張晨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蹲在地上，頭埋的很深，周圍很安靜，他的抽泣聲一聲一聲的傳來。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徐澤皺著眉頭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個男人，還是沒再說什麼，轉身進了房間，順便關上了門。

關門的聲音很沉重，像張晨的心。

這道門阻攔著他們，像一道隔閡，明明輕輕一推就可以推開，而張晨卻自己親手給這道門上了鎖。

鑰匙？

鑰匙被他弄丟了啊。

這道門，他永遠都打不開了。

門隔絕了他所有的聲音，連帶著洶湧的愛意和愧意。

自他們在小巷分開以後，張晨就徹底成為了一個外人，連謝瀾自殺出了車禍，都是從新聞上看到的，還是在一周以後。

有些可笑，他看到新聞的時候，正是他陪田莎莎孕檢的時候，他連立馬找謝瀾都做不到。

等到孕檢徹底做完，張晨才得以脫身。

更可笑的是，謝瀾，就在這所醫院。

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碰見了賀辭。

賀辭身邊跟著的，自然是謝瀾的父母，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孩子。

見到謝瀾父母的一瞬間，張晨只覺得脖子像是被無形的雙手掐住了一般，只能稀稀碎碎的發出一點聲音。

他應該說什麼？

應該叫他們什麼？

應該怎麼面對他們？

明明還跟他們保證過會把謝瀾照顧的好好的，會永遠愛他，永遠和他在一起，會一直福祉下去的，各種山盟海誓，然而現在，謝瀾之所以會躺在醫院，罪魁禍首，就是這個發了誓的他啊。

九年，謝瀾的父母都催過婚，在他們眼中，婚姻才是誓言最好的保證。

是謝瀾頂著壓力，一而再再而三的勸說著他們，再等等，再等等吧，等合法了我們就結婚，我想在國內結婚，這樣更有意義。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張晨父母那邊壓著不同意。

張晨知道，謝瀾是在為自己著想，他怕自己難堪。

謝瀾為了讓張晨在謝爸謝媽眼裡的印象好些，經常會說他的一些好話，明明......明明每次帶他回去，家裡那兩個從來都沒給過他好臉色，他還是會傻乎乎的叫他們，會傻乎乎的說，每個人的看法都不同，他們是你的父母，再怎樣也是為了你好。

明明……明明那時候自己都插不上話，只能帶著他離開。

如果自己的父母也像謝瀾的父母一樣開明，可能他們早就結婚了吧？

如果如果，張晨啊張晨，你只會想如果。

「伯......」

「啪！」

還沒有叫出口，隨之而來的就是一個巴掌。

很疼，他的心也疼。

這是他該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