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老三名字下光溜溜一片，什麼都沒有。

與之相連的除了上方的世代親戚以外，只有巴氏晉女一人。

而晉女更是飄零無依，只有一條可憐兮兮的線，緊緊垂於巴老三名字旁邊，因為是外嫁過來的，下方別說子女，連親屬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晉女不是應該有女兒麼？」我大惑不解，「難道那個女鬼不是晉女？」

雲二遊說：「那是晉女應該不會錯，因為我們確實聽到惡鬼是這麼叫她的。」

「那惡鬼不是巴老三？」

雲二游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嗯……」

「不對，」我忽然想起來，立刻推翻自己的想法，「當時那惡鬼結了個鬼印在我身上，我清晰的記得他曾用我的嘴罵過晉女，若按雲兄所言，那鬼的行事作風確實是巴老三不假。」

「只是他們的女兒究竟去哪兒了呢？」我在原地打了個轉，發現雲二游還盯著族譜在看，便用胳膊肘拐了拐他，「要不我們去晉女家所在瞧瞧？」

雲二游從族譜上收回目光，點點頭：「好。」

我問他：「你認得路麼？」

雲二游道：「隱約有些印象。」

我說：「那怎麼找，一戶一戶趟過去？村子雖說不大，但它鬧鬼啊，不行，我害怕。」

雲二遊說：「奴家也害怕，所以想了點辦法。」

我瞪著兩隻眼睛等下文。

他說：「秦兄應該是在奴家死後這幾日聽說村子裡弔死女人的事吧？」

我回憶了一下：「對。」

雲二游：「那不就是了？」

我：「啊？是什麼了？」

雲二游放下手中摺扇，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我。

我叫他看得心虛，錯過眼神道：「要說快說，再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哪有工夫在這兒賣關子？」

雲二游忍了忍，到底沒忍住說了句：「待到秋試之時，若奴家還在，就讓奴家替秦兄作答吧。」

我略微一愣，隨即麵皮泛紅：「你瞧不上我。」

雲二游抿著嘴笑了，轉回話題：「接著說晉女，既然晉女是新死之人，那她活著的時候總需要有地方住的。」

我說對啊。

雲二游重新牽起我的手飄向上空：「此處屬於深山路徑，山脊又擋了雲路，故夏時多風多雨，這麼說，秦兄可懂？」

我一邊飄一邊看下面掠過的破敗草房，突然茅塞頓開：「我懂了，這村子中只有村長家是磚瓦房，其餘人家皆是茅草，受不得這種風雨，所以要常常修繕！」

雲二游略微頷首。

我得到肯定，興奮的繼續道：「晉女和巴老三是最後死去的，若是之前有人生活，那必定會比無人住的草房要齊整一些！」

雲二游認可道：「而且房後的院子里也應種著蔬果。」

他用手一指：「看，這不就找到了？」

我低頭去看，果然見到一處茅草房，雖不及人居之所，但比那些風雨飄搖的土坯不知強上多少。

不禁再次折服於雲二游的智慧之下，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們在樹梢上藏著等了一會兒，見四處確實無人無鬼，方才飄搖而下，落在院子面前仔細觀察。

這院子四四方方，外面有籬笆隔著，看起來還算規整。

穿過籬笆站在小院里，西邊有一排小屋，房檐上茅草垂落，斜斜地掛在門楹上，蓋住下方掛著的曬幹辣椒，從門臉上看，應是廚房灶台。

廚房外面坐著一個裝水的大水缸，旁邊放著挑水的扁擔和兩隻水桶，因為有幾天沒用，又經歷了一場大雨，水缸里的水已經滿了，上面還飄著幾片落葉。月亮升起來，映得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正對院門的是正屋，說是正屋，實際上也就是用泥巴糊得一圈土牆，裡面支著爐子，有吃飯的桌，有睡覺的鋪，鋪上凌亂無比，碎布滿床。

我想過去看，卻聽雲二游在旁邊「咦」了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我立刻湊過去。

「無它。」雲二游的視線從房頭上的水井旁移過來，「啪」地一聲打開摺扇，朝向正屋，面無表情道，「先進去。」

我被他突然轉變的態度唬得一愣，像個尾巴一樣乖乖地跟進主屋，問道：「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鎮定，不怕了？」

「恐懼源於未知，如若了解，自是不怕了。」雲二游神情漠然，言語冷靜，逼得我對著他打了個寒噤。

這是看見什麼了？弄得這麼氣憤。

我雖好奇，卻也沒再敢往雲二游身旁湊。

側室里漂著一股濃郁的藥味，即便晉女已過世多日也沒有消散。

雲二游像聞不到一樣，極快地掃視了一周房間擺設。

我也跟著看。

看見牆上貼著的年畫，上面畫著抱著魚的大胖娃娃，年畫像是貼了很久，上面的顏色已經剝落髮黃，可孩子的眼睛卻還黝黑髮亮，看起來像真的一樣。

我以為眼花，在畫下面盯著看了一會兒。

「小心咬你。」雲二游突然出聲。

「咬我？」我不解，想轉頭看他。

就在這時，我忽覺眼角一黑，緊接著一股不詳預感襲來。我迅速低下身，避開從頭頂橫掃而過的陰風，再定睛一看，那畫里的娃娃哪還有白白凈凈的模樣？

雙目突出，寬鼻大耳，牙齒交錯而出，想要從畫里掙脫，撕扯咬人的兇狠勁兒，怎麼看都不像是有福氣的娃娃。

我暗罵一聲，竄到雲二游身邊：「這怎麼回事？」

雲二游不言語，反而帶我進到隔壁屋。

屋東頭供著木雕的送子觀音，然而在這寂靜的夜裡，原本慈眉善目的大士看起來也有幾分駭人，圍在其身邊的小男孩們，也好似一個個的盯著我，彷彿下一刻就要將我扯碎生吞。

我忍著不適，雙手合十拜了拜。

雲二游見了，飄過來一陣風掃倒雕像，對我說：「神佛無形，大士不在，一塊木雕而已，秦兄拜個空殼子又有何用。」

我實在忍不住了，問他：「雲兄，你為何看起來像是在生氣？」

雲二游一直緊皺的眉頭勉強開了開，想拿針線筐里的一隻小虎頭鞋，卻礙於鬼身失敗了，只能嘆氣道：「秦兄真的沒看出來麼？」

雖不願意，但我還是不可避免地搖了搖頭。

雲二遊說：「跟我來。」

他又把我帶到西屋。

西屋就是我在外面看見的有鋪的房，因為太過凌亂，所以在進去之前我做足了準備，可真的站在門口看見裡面，我還是差點沒招架住突如其來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