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君染開始接各種走秀的單場活兒，陸續有幾個知名設計師朝他伸出橄欖枝，畢竟品牌御用是大多數模特的普遍嚮往。

君染依舊只走單場，有時被設計師指名，去不去完全看心情。

他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刀口舔血的時候他很平靜，同門相殘的時候他很冷漠，亡命天涯的時候他很快樂。

可以說，他的心情完全與周邊環境脫節，他的原則就是看心情。

顧昔然慢慢摸清了君染的脾性。這人看起來很乖，很聽話，寡言少語，對各種奢侈品不屑一顧，骨子裡卻有凜然的傲氣。

路過古玩店看見那些標價極高的仿製品，眼裡會流露出嘲諷和不屑。在人群里如果兩人離的太遠他會感到惶恐，蒼藍色眸子一直注視他，就像被拋棄的小動物看著漸行漸遠的主人。有時回家晚了一個小時，或偶爾一天沒回去，開門後這人在榻榻米上蜷著看電視，要不就在卧室的書桌前翻他送的英漢詞典，神色寧靜。

然後回頭看他，一雙眼仿若色澤明凈的極地海。

那一刻他突然有種撕心的錯覺。

這個人很孤獨，是一種猛烈的孤獨，孤獨到，已經無法表露，無法被人安慰。

甚至連自己都無法察覺。

顧昔然看過一句話——孤獨都是可恥的。

沒人願承認自己的孤獨，那像一種示弱，希望以此博得歸屬感，希望得到別人的承認，希望被溫暖，渴望被這世界溫柔以待。

他的眼睛在哭，一直在哭，卻沒有眼淚。

顧昔然對他無法不溫柔，小心翼翼的，像對待幼時那隻斷了腿的小貓，想摸一摸哄一哄，卻怕弄疼對方。

滿身都是隱形的傷痕，戒備，敵意，把自己逼到崩潰的邊緣。

所以總是對他說，不怕，沒關係，別哭，乖。

其實只是想說，我在呢，一直都在。

*

*

君染換台的時候突然在電視上看到了自己，於是多看兩眼。

再看旁邊那個，眼睛都直了。

「這要是我家的，哪會捨得放出去，嘖嘖，真尤物。」

君染皺眉。

顧昔然頓感壓力，「我就說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貪眼，貪眼而已。」

眉頭皺得更加厲害。

顧昔然換台，專心致志看《探索·發現》。

「剛剛那個人，穿黑色絲綢的那個，就是你家的。」

「恩恩，是我家的。」顧昔然很沒節操的附和。

哈？我家的？

他猛地扭頭認真看了一眼君染，因為用力過猛脖子疼了一下，表情都扭了。

「你前段時間說的模特......就是剛剛看到的那個？」今天他在樓下報亭看到的時尚雜誌封面就是那場走秀中的一幀畫面。

「恩，你不喜歡我出去麼？」很乖很認真地問。

「不，你等等，讓我消化消化。」

這真是同一個人麼！那麼性感那麼妖，那腰細的那腿長的，前額和胸口還繪了朱紅繁複的丹蔻......差異真的很大啊這是真的麼！

「是真的。」君染聽到他心底的疑問。

「孩子你學壞了。」顧昔然淚流滿面。

第二天他果斷入手了樓下的時尚雜誌，附送的海報就是君染穿著黑色絲綢轉身挽發的那個畫面，衣服背部以紅線綉了一隻鳳凰，奢華曼妙不可方物。要說這衣服換一個模特穿極有可能毀三觀，身材氣場魄力長相哪個環節差了一點都襯不起。

然後他默默加了雜誌上的書友群。

被瘋狂的截圖刷屏，一張張全是君染上妝後放大清晰的臉。

默默摁住圖片，保存至相冊。

恩，撞到寶了。

君染除了接走秀還會接一些平面，對方對他一直沒有直屬公司脫團單幹這一點表示很驚奇。簽約後各種條條框框他看著都眼花，何況是遵守。

於是家裡出現各種時尚雜誌，君染或多或少總要在裡面占版面。

顧昔然成了他的元老級粉絲，君染出現過的報刊雜誌海報他少有錯過，這是後話。

接平面時化妝師時常被那強大的氣場振的手抖，不知道該往哪添幾筆，君染很有耐心地等，偶爾會給點意見。

久而久之女性化妝師都默默加了各種時尚雜誌的書友群，當然也有部分男性化妝師。粉絲們對接觸過君染的化妝師們各種羨慕嫉妒恨。

顧昔然刷著屏默默笑了，老子還和他同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