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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靖城不等沈瀾回答，便摔門而出。信任的建立需要經歷時間積累，甚至是經歷槍林彈雨，而信任的崩塌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平復了一下情緒，才回到辦公室。也許是因為剛剛會議結束之前他和沈瀾的爭吵，大家還在等待進一步的指示。

羅靖城又重新部署了一下任務。

把party現場的所有錄像再過一遍，特別注意各種玻璃，以及一切可以照出人影的東西，如果危然口中的那個灑了他一身紅酒的服務生真的存在，就把他找出來。

重新調查酒店的所有房間，尤其是有可能讓受害人的鞋子留下線索的房間，不限定是沈瀾視頻中的沙灘陽台。

重新梳理楊絲敏的人際關係，羅靖城對她的了解還是太少了，除了毫不知情的父母，就只有幾個關係不慎親密的同事，找出她的朋友，閨蜜，一切能提供更多關於她信息的人。

從危然被嫁禍的視角，而不是楊絲敏被害的視角重新列出有動機的嫌疑人。

大家面面相覷，原本以為羅靖城會發泄一番對於沈瀾的不滿，誰都聽得出來兩人在會議上壓抑而剋制的怒火。

「老大，您是不是太善變了一點，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您這是被沈法醫洗腦了嗎？」趙俊同好奇的問。

羅靖城沒理會他的調侃，很嚴肅的說，「我理解大家想把罪犯繩之以法的心情，也明白大家之前的工作都很辛苦，但我們不能忽視沈瀾提出來的疑點，我們從來沒有站在危然的立場上去考慮這個案子不是嗎？不管那些疑點是不是疑點，我們都需要去一一排查證實它或者排除它。大家試想一下，如果我們在危然的卧室發現一具屍體，會篤定他是兇手嗎？」

唐雨飛搖了搖頭，「不會。一般人殺人之後會掩蓋犯罪事實，把屍體扔在那裡不管，不符合常理。」

「如果危然報警說，他車裡發現了一具屍體，你會篤定他是兇手嗎？」

丁磊道，「那也不會，當然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但第一反應，他被嫁禍的可能更大。」

羅靖城又道，「如果像危然這種成功人士突然發生車禍，你會覺得這隻是意外嗎？」

趙俊同說，「不會，我們應該會調查一下是不是有人想透過製造意外謀害他。」

「但如果他開車途中發生車禍，而這個時候恰好在他車裡發現了一具屍體，你會覺得車禍不是意外嗎？你會覺得人可能不是他殺的嗎？」

大家都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羅靖城說，「你不會的，因為這完全是棄屍過程發生意外。你甚至會認為這叫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你已經忽略了車禍本身，把視線轉移到他車裡那具屍體上，你又會因為屍體是在車禍中被意外發現的，加深他就是在拋屍的結論。也許這正是嫁禍他的人的高明之處，利用這兩種情況下碰撞出的特殊心理效應，讓我們無意中將危然預設為兇手而忽略了其他可能。」

唐雨飛道，「老大，你這樣說，我們豈不是連車禍也要重新調查。」

「我正是這個意思。」

姚紀遠有點跟不上年輕人的思路，這會才說，「你是不是想得有點多……」

「但願吧。但現在我想到了，就得排除心中的疑惑。」

羅靖城幾句話簡簡單單，但背後的工作量是巨大的，案件的調查工作遠不是跟罪犯鬥智斗勇那麼簡單，更多的時候是摸排走訪等耗時費力的枯燥工作，那些視頻再度被打開一幀一幀的研究，那些通訊記錄再度重新進行複核挑選有用的信息，那些人物關係再度被仔細梳理 ，那些案發現場再度一遍遍調查。於是刑偵組的人再次啟動了沒日沒夜的加班模式。

羅靖城親自將危然送回了看守所，並且跟管理員了解了一下危然是否跟別人起過衝突。管理員表示沒有收到相關的報告，他說是自己劃傷的，跟醫務室要了創可貼，但羅靖城不放心，給他申請了單獨關押。危然說是自己劃傷的，跟醫務室要了創可貼，但羅靖城不放心，給他申請了單獨關押。

每天有無數信息彙集到羅靖城手中，他再進行梳理甄別，判斷哪些需要跟進那些可以暫時放下。他的大腦就想一架高速運轉的機器，千頭萬緒的零碎信息在這裡匯聚，然後整理成一條條明晰的線索。

辦公室的白板上寫滿了各種要點，逐漸繪製成一張精密的蜘蛛網。案子中涉及的每一個人都成了網的一個節點。

如果危然真的是被陷害的，拋開案子本身，那嫌疑人簡直太多了。圍繞著危良聲——危氏集團的這個核心人物，與危然存在利害關係的人物有危然的姑姑危良語，她在危氏集團的地位僅次於危良聲。危良語的丈夫韓韶華，也是公司高層，是那種典型的精英人士形象，戴著眼鏡，一身精緻的西裝顯得精明能幹；兒子韓熙庭則是個雄心勃勃的青年，年紀輕輕已經在集團任要職；其次是危然的堂兄危笑，他的父親早亡，危良聲一直把他帶在身邊悉心培養，他和危然完全不同，如果說危然像一朵儀態萬千的花，遺傳了母親的藝術氣質，那麼危笑就是一塊經歷風霜的石頭，傳承了危良聲本人的堅硬作風，雖然陵角已經變得圓潤，卻更加牢固。

危然反而成了集團里可有可無的人，他雖然在集團里有股份，但有自己獨立的設計室和品牌，通常都是以合作的模式參與到公司的房地產業務中來。

這一家人對危然的事情一開始都「非常關心」，在危然那張「弒父」的圖紙曝光之後，情況便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羅靖城毫不懷疑，一旦危然失勢，他的這些親戚都有機會瓜分原本屬於他的利益，而且危良聲如果遭遇什麼不測，這些人也很有可能一擁而上，將危然踢出局。

坊間傳聞在梁嫣去世後，危良聲一直都想再要個孩子，卻未能如願。如果這種傳聞屬實，那麼危然在危家的地位也十分微妙。

羅靖城在危良語、韓韶華、韓熙庭、危笑的名字上畫了個圈，這四個人那天都出席了party，但他們有冒險殺死楊絲敏的動機嗎？

「羅隊！」沈瀾敲了敲門，打斷了羅靖城的思緒。

兩個人最近幾天一直維持著冷戰狀態，以前就算是工作沒有交集，羅靖城也會在卡著沈瀾的點去食堂，假裝偶遇套套近乎。現在兩人都是默契的錯開了時間，路上見到也恨不得裝作不認識。

「請進！」羅靖城順手把白板翻轉了一下，將那些推理轉到了背面。

沈瀾將一份文件遞給羅靖城，羅靖城打開看了一眼，是關於在楊絲敏指甲里發現的危然血液的最新化驗結果，結果顯示裡面含有胃酸還有胃粘膜細胞。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這些血跡並不是從傷口流出來的，而是從胃部的血，最大的可能是胃部不適造成的吐血。」

羅靖城皺了皺眉頭，當時他們在危然手上發現了一個小傷口，判斷這正是他留下血跡的原因。「這並不能證明危然不是殺害楊絲敏的兇手。」

沈瀾說，「我查過危然的就醫記錄，他在案發前一個星期，因為胃出血住過院，但他情況好轉，很快就出院了。我想這個人就是在那時候留下的血液樣本，這是早有預謀的，你至少應該查一查誰有機會。」

「也許他當天又吐血了呢？」

沈瀾笑了，「羅隊長說得對極了！」他從羅靖城手中拿過文件夾，轉身就走。

羅靖城覺得自己最後那句衝口而出的話，完全是賭氣，手扶著牆讓自己冷靜了一下。沈瀾推翻了關鍵證據，而他卻並不想承認！

「喲，老大，面壁思過呢！」唐雨飛興沖沖的走進來！

「你最好告訴我有好消息！」

「我啥時候讓隊長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