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沉雪重生之後，並非是第一次發覺原來前生的憾事換一種做法仍然不能彌補，但此刻他方才是感到了空前的無力。

若要幫柳夢寒救慕容霜，則必須取陶千靨的心頭血，然而他是不能對陶千靨動手的，屆時崑崙山與釣雪庄則必有一戰。

可若是不將此法悉數告知，則柳夢寒必然還是會如前世一般剖心。

重來一遍，很多事情看起來似是有了更多的選擇，然而這竟然都不過只是最終悲劇收場前分出的小岔路，無論他選擇哪一條，最後都還是會走進一樣的死局之中。

霽沉雪又開始後悔了。

倘若他沒有想那麼多，沒有將蕭楚推走，是否他們還能享受一番最後的溫存時光？

然而他又確乎有些慶幸，這些事情在一年之期未到的時候都說清楚了，屆時他就算履約，回到冥王所在的十惡之境，蕭楚或許也可心中無甚波瀾，但若是他不管不顧，只圖自己幾個月的享樂，那麼有一天，他突然消失，蕭楚又在那時恢復了記憶，他有些不敢細想，想到這裡便又開始覺得，或許自己重回人間的這短短一世，也並非什麼事都沒有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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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楚抄完那本書的時候，竟然連天都還沒黑，只是薄暮冥冥，依稀可查暖黃日光正擦著山邊寸寸躲起身來，連人家的絕學著述都抄完了，豈還有賴著不走的道理，蕭楚雙手奉上，將《煉藥》歸還與玉虛子，三拜做謝後輕聲離去。

原覺得這一座小小草屋並不禦寒，可乍一推開柴扉方才覺得寒氣逼人，蕭楚將譽抄好的書籍裹進懷裡揣好，盡量加快了腳步離開了玉涼山。

走上山腳下的小路時，天已經黑透，蕭楚不得不選了一家客棧先歇息一晚，他身上錢兩所剩無幾，想著住間便宜的旅店湊合一晚便罷，可奈何這荒山四角，十里八鄉之內竟只有一家客棧還有亮光，蕭楚百般不情願再踏入其中——這原是霽沉雪曾與他同住過的那間。

但門外冷風颯颯，蕭楚沒踟躕幾步，還是走進其中，好巧不巧，這裡竟然連房間都只剩下他們曾經一同住過的那間了。

蕭楚被迫來了一場故地重遊，乃至於守著一豆燈火細看白日抄來的書本時都難以聚精會神，霽沉雪當日在這榻上與他深情相擁時，字字濃情蜜意、句句海誓山盟都還縈繞耳畔，可誰知到兩人斷情絕義竟也不過短短百日的光景。

恍惚間，一滴水掉落在紙上，緩緩滲入紙張的縫隙間，並洇濕了一個「雲」字，細看這字上下的幾句話，乃是在記述一味毒劑的解法，而其中一味解藥便名為「一朵雲」。

蕭楚記得，霽沉雪似是說過，他的本命，便喚作「江凌雲」。

而他想學解毒之法，不過是想去與霽沉雪交鋒一次罷了。

終於，他與這本書對峙了半夜，還是未能看進半句，只因字字珠璣，字字是你，字字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