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同在一個星期以前得知蕭燁與呂彥已經在一起，當時的反應也只是愣著點點頭，沒有多說話。張軒雖然心大，究竟是每天睡在枕邊的人，終歸能發現方同從那天開始就已經不對勁起。先是晚上失眠，爾後不失眠了，卻總做噩夢，夢裡會囈語甚至哭泣。張軒百般不得其解，卻也不敢問透徹，只好每天裝作空耳未聞，緣由是兩個人之前的那一次不歡而散的吵架，他怕了，再不敢逆著方同。

「哥，你說方同還缺什麼？我把我能給的都給了，不能給的咬著牙也給了，前兩天我還被我家老太婆揪著耳朵臭罵一頓，我不還是咬著牙不肯和他分開，我都做到這個份上，就是不喜歡我的也能喜歡上我，他怎麼就是這麼狠心？」方同又把呂彥找出來喝悶酒，這一次，他語氣里多了許多愁意。

呂彥也灌了一口，食指在酒杯的邊緣摩挲：「張軒，你媽同意你和他在一起嗎？」

張軒拍拍桌子：「我媽？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那兩位，傳統得要命，怎麼可能同意，可是我也沒有順著他們，我是做好了長期抗爭的打算，可是方同為什麼就是不相信呢？」

「所以你有什麼資格用你的不確定去換方同的確定？」呂彥側臉反問，酒吧昏暗的燈光勾勒出他上揚的嘴角。「愛情要雙方站在平等的基礎上才能建立起最深的牢固聯繫，你們不是主與奴，你們是從頭到腳都擁有相同權利的男人，為什麼方同不相信？張軒，為什麼方同要相信你？」

晚上的酒喝得有些多，回到小區後已經接近十二點，從十點一直陪著方同喝了將近兩個小時，呂彥也有些體力不支。刷卡開門，呂彥端詳著手裡的房卡好半天，才拿回唇邊輕輕吻了一口。脫鞋進客廳，倒了兩杯水，呂彥走進卧室。

「抱歉，今天在外面喝酒，有些晚。」呂彥平靜地道歉，並說明了緣由。

床上的人不說話，只是一雙黑眸怨鬼一樣徑直盯著呂彥。那是手腳都被死死捆在床上的蕭燁，或者應該叫他蕭肖夜。

「蕭肖夜」，呂彥喊了一聲，語調輕微上揚。

「呂彥，你會後悔的。」蕭肖夜從九點開始被呂彥綁在床上，將近三個小時的時間裡他只能呆在這個連燈都未開的房間里，為了不讓任何光亮透進來，呂彥把兩層窗簾閉得死緊。這裡像是墓地，像是呂彥為他營造的地獄，蕭肖夜在這三個小時里竭力尖叫依舊不能擺脫腦內，眼前分秒不歇，一個接一個出現的場景，那是他睜眼見到這個世界之初就遭受的煉獄，他的母親，他的父親，以及他自己。創造出的他，只是用來承載這種時刻。

呂彥在床邊坐下，他把手裡的一個水杯放在一邊，在另外的水杯里放進一小片藥丸。「是不是渴了？」他語氣柔軟得像是康河裡的青荇，帶著濕氣慢慢纏住蕭肖夜的咽喉。

等待藥丸融化的期間，呂彥慢慢鬆開綁著蕭肖夜手腕的軟繩，一圈一圈地鬆綁，力道很輕，蕭肖夜能感覺原本淤積的血液隨著阻力的減小一點一點向中央聚攏，最後軟繩全部解開，他的兩隻手腕也泛著讓人疼痛的麻意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麻酥，他轉著眼眸，發獃似的看著自己無力垂在身側的右手。

「蕭燁」，呂彥突然喊了一聲，他猛地向前抓住呆愣男人的兩隻手腕，將兩條並不窄的紅痕遮住。

蕭肖夜大笑出聲，他笑得沒有力氣，到最後只是胸膛微微抖著，像是將死之人最後與死神的拼搏。

呂彥眼眸里的亮色不定，他仔細看著，手上的力氣並沒有放鬆。

「你看，心理醫生又如何？愛人又怎麼樣？你就像是一條卑微的無能為力的臭蟲，你甚至不敢和他接吻超過三分鐘，哈哈哈，呂彥，就算你每晚都將我綁起來，我也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出去找男人的機會。你完蛋了，呂彥，你愛上了最不應該愛上的人，你無計於施！」

蕭肖夜的手腕依舊聚不起力氣，又被呂彥死死壓著，只能以耶穌受刑的姿勢朝呂彥大喊大叫。

呂彥眼中翻湧的異色終於安定下來，他站起身，拿過水杯露出笑容。

「乖，喝下去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就能給我一個和陽光一樣溫暖的早安吻，寶貝，乖。」呂彥催眠一樣，半坐在邊上，扶起蕭肖夜喝水。

蕭肖夜很配合，一口氣喝完了杯內所有的水，來不及吞咽的也被他用紅舌悉數舔幹凈。「等著瞧，看看你的寶貝明天是不是還能依舊醒來。」蕭肖夜嘴角的弧度竟然和蕭燁一模一樣。

「呂彥？」蕭燁迷濛著伸手搜索。

呂彥笑著掀開被子，又躺回床上，任由蕭燁在自己懷裡鑽來鑽去。「幾點了？」蕭燁半眯著眼問。

呂彥說：「八點」。

縮縮脖子，蕭燁抬頭摟住呂彥的後頸，熟練地找好角度，在戀人清晨溫熱的唇上親來親去。呂彥偶爾回吻，把蕭燁的兩片薄唇咬得又紅又濕。

「今天我和方同約好了要參加一個聚會來著。」蕭燁吃著早餐，順便想起一件事來。

呂彥把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放下：「什麼聚會？」

「就是一個大學同學聚會，其中一個同學是我們現在正在跟的一個客戶，我不去方同得拿刀上門。」

呂彥笑了：「那就和他去吧，少喝點酒。」

蕭燁搖頭：「我酒量淺，方同知道，會幫我擋酒。」

呂彥點頭：「嗯，結束了就給我個電話，我去接你們。」

蕭燁伸手撐下巴：「你對我真好，方同知道了會感動得涕泗橫流。」呂彥挑眉：「我是接我的寶貝，順便接他，這也值得感動？」

蕭燁搖著食指：「是感動我找到了一個這麼好的男朋友。」

呂彥的神情一滯，他站起身，上身越過餐桌如同野獸一般迅猛噙住蕭燁的兩瓣唇。

臨出門的時候，蕭燁還轉頭看了呂彥一眼：「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嗎？聚會可以帶家屬的。」

呂彥捂著額頭苦笑：「今天甜言蜜語這麼多，是不是另有所求？」

蕭燁歪頭：「我只是突然覺得主動也不是一件難事，既然不願意就算了，好好看著我們的家，我走了。」

呂彥頷首，右手擺了擺。

你今天有大學同學聚會？

呂彥發著微信，神情嚴肅。

方同明顯是在線的，回得很快：「是啊，蕭燁這小子硬給我拉半天才肯一起去，要不是那個客戶在，我才懶得費口舌。」

舒了口氣，呂彥回了句：看好他，別讓他喝太多，另外地址和結束時間告訴我一聲，我去接你們。

方同把時間和地址發給呂彥後，側身看了眼蕭燁：「我記得你以前不修眉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