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彥今天心緒莫名有些不安寧，幾次手機的撥號快捷鍵就快要按下去，最後還是決定提前驅車前往。方同發給他的地址不遠，開車十五分鐘就能抵達。熄火後，呂彥呆在漆黑的車內一動不動。

等到九點半，一群酩酊大醉的酒鬼互相攙扶著走出來，方同臉喝得通紅，赫然就是那群人中的一員。呂彥拉開車門下車，沒用幾分鐘就把方同從那群人中間拉出來：「蕭燁呢？」

方同眯縫著眼睛，好半天才認出眼前的這個人：「呂····呂大醫生啊，你真來接我了，哈哈！」大力拍了下呂彥的肩膀，方同笑起來，只是沒笑幾聲就被上涌的嘔吐感阻斷。今晚，方同借酒澆愁，好好和這群大學時代的哥們喝了個痛快，喝得中途跑了四五次廁所，回來還是繼續往死里喝，喝到最後已經嘗不出來嘴裡吃下去喝下去的是什麼東西。

「嘔····」方同幹嘔著，胃裡翻江倒海，連著胃部的食管都在痙攣，只是怎麼都吐不出來。

「嗯···」悶哼一聲，方同半跪倒在地上，捂著被猛地痛擊一拳的腹部，方同胃裡蓄積已久的消化物終於完全吐出來。他胃裡只有酒，所以吐的過程不算艱辛，只是胃液與酒的混合物燒得喉嚨一陣灼熱。呂彥冷眼看著，直到方同晃晃悠悠要從地上爬起來時才伸手扶了一把。

方同胃裡吐幹凈了，頭腦也疏通不少，認出這個粗暴挾住自己胳膊的人是呂彥。

「你怎麼又來了？」方同詫異道。

呂彥抬頭看了眼酒店大門，問：「蕭燁呢？」

「他一個小時以前就被你接走了，你忘記了？」方同奇怪地抓頭。呂彥回答：「我半個小時前才到酒店。」

方同甩甩頭：「哦···，不對啊，我看蕭燁他看都沒看就朝那輛車去，還以為是你來接他。」

「車牌號看清了嗎？」呂彥等方同站直身體後收回手臂，冷聲問道。方同搖頭：「我當時已經喝得暈頭轉向，哪裡還知道要看車牌。再有，蕭燁他自己也不會傻到上陌生人的車。」

呂彥扯扯唇角：「我以為把他交給你，至少能讓我接到一個完整的蕭燁。」

方同沉默，半天才輕聲地說：「對不起。」

呂彥拉開車門：「先上車，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和你都去找找···他。」

「方同，今晚我們誰也找不到。」

蕭燁早上醒來的時候，身體特別的累。尤其是腦袋，像是塞滿了鞭炮的鐵筒，「轟」的嗡鳴聲就沒停過，以至於從不在工作日請假的他第一次破了自己的記錄，當然還是在呂彥的半脅迫下請的假。

「喝點溫水，再好好睡一覺，醒來就好了。」呂彥遞過一杯水。

蕭燁靠在床頭，被呂彥語氣里哄孩子似的溫柔逗得發笑：「只是有點累，你表情怎麼這麼嚴肅，活像我得了什麼絕症一樣。」

呂彥笑笑，放鬆了身體，「只是見不得你這麼沒生氣的模樣，感覺心都裂成好幾瓣。」

蕭燁正喝著水，聽言嗆得眼淚都流了幾滴。「拍··咳···拍愛情電影呢你！」

「生活有時高於藝術。」呂彥笑著幫蕭燁拍著後背。

喝了溫水的蕭燁果然很快就進入睡眠狀態，呂彥坐在床邊靜靜看著蕭燁，許久才掀開身側的被子，右手伸進去慢慢摸索了一陣才停下動作。

「蕭燁，我幫你把她殺死好不好？」呂彥突然說道。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呂彥站起身，悄聲離開了。

房門無聲合上，床上的人卻毫無徵兆地睜開了眼睛，「最該被殺死的人是你。」

此後的生活依舊，蕭燁再沒出現過與那天一樣身體極度疲勞的情況，班照常上，戀愛照樣談，只是蕭燁覺得，呂彥逐漸變得比以前更粘人了。這對他來說當然不是壞事，至少在它看來，那個屬於呂彥的緊封的世界已經悄然破開一角，相信假以時日，就會打開成足夠讓他進入的洞口。

「我們好像都沒有在晚上出去過，要不要今晚出去逛逛？」蕭燁扭頭問呂彥。

呂彥正看著一本厚書，聽到蕭燁的問題後頭也不抬：「是誰每天九點就要睡覺？你早就提前進入老年生活了，別妄想返老還童。」

蕭燁：···

「那算了。」蕭燁轉回頭，重新打開手機玩遊戲。

呂彥抬起頭，看著蕭燁的背影，面色沉肅。

「怎麼又願意和我出來了？」蕭燁裹緊外套，努力把帽檐往下拉。已經是冬季，靠近北方的城市既幹且冷，刮的風都有些割人。

「不想掃了你的興緻。」呂彥穿著淺色的大衣，手上和蕭燁帶著同款的灰色手套，倒是一副無畏寒冷的模樣，見蕭燁一副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的樣子，只好繞到蕭燁身後，一雙大手直接把蕭燁整張臉捂起來。

「暖和嗎？」呂彥靠著蕭燁耳邊，熱乎乎的氣息直往人耳眼裡鑽，往日怕癢怕到不行的蕭燁此刻就應該猛地掙脫，可是呂彥懷裡的人卻冰凍了一般，沒有絲毫反應。

呂彥把手放下，站到蕭燁身前，背對著寒風吹來的方向，俯身問：「怎麼了？」

「你剛剛···好像···」蕭燁迷茫地看著呂彥，「你剛剛說話的聲音怎麼像個女人？」

呂彥表情不變，只問：「現在呢？我的聲音還像嗎？」

蕭燁搖頭，只是疑惑的神色沒有減少，「那個聲音我好像在哪裡聽過，但是我···我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就不想，你不是想逛逛，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晚上很漂亮，要不要去看看？」呂彥提議。

蕭燁勉強露出笑容：「好」。

「這裡···很漂亮嗎？」蕭燁懷疑地回頭問。

「進去之後會變得特別漂亮。」

蕭燁看著一片漆黑空間，第一次升起想要看看呂彥博士畢業證書的想法，這傢伙真的不是在逗他嗎？

沉默地給足了呂彥面子，蕭燁摸黑坐上一端的木凳，呂彥也登上來，面對面坐下。兩個人靜靜地坐著，相顧無言了好一陣。

蕭燁終於沒忍住，還是低下頭來笑了半天。

「兩個傻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