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彥卻沒笑，不算大的空間里，兩人面對面地坐著，彼此之間的距離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的灼熱吐息，蕭燁臉上的笑意還沒消褪，就感覺到左眼被呂彥親了一口，隨後是右眼。

「蕭燁」，呂彥伸手撫住蕭燁的後頸，「你知道在這裡，最漂亮的是什麼嗎？」

蕭燁剛啟唇說些什麼，就被呂彥含住上唇，輕柔地吻了一番後，呂彥貼著蕭燁說：「是你。」

蕭燁愣著，眼睛不由自主地對上呂彥，他在全然的黑暗中同樣看到呂彥投過來的視線，那雙在黑暗中亮到不可思議的眼睛，琉璃珠一樣的眼眸，裡面含著往日里最常見的又似乎有所不同的愛意，像是一把火，燒灼著蕭燁的理智，讓他的心臟和頭腦里，某個最深處的地方，針刺一樣痛起來。

蕭燁怔住半晌，才發現自己臉上一片濕氣，他哭了，呂彥只看著他，眼裡的光彩似乎比剛才還要耀眼。

無聲的接吻，仿若實質的霧氣悄悄蔓上心臟，蕭燁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渴求著一個人，渴求著他的親吻，渴求著他的擁抱，渴求他能給予和不能給予的一切，他的胸口烈焰一般燒得發燙，逼著他說：「呂彥，我們做！愛吧。」

「你累了。」呂彥說。

蕭燁確實累了，剛剛不過幾分鐘的情感波動幾乎讓他耗盡了全部的精力，他的眼皮沉重，腦子裡也鑽開一個洞似的，他的意識慢慢從經過這洞口沉入深深的黑暗中。

「怎麼，這次肯放我出來了？」蕭燁剛剛閉上的眼眸復又睜開，內里一片濕潤。

伸舌舔去蕭燁垂在眼睫上的水珠，呂彥玩味地笑了。

「蕭肖夜，你出來之前沒有嗅到死亡的氣息嗎？」

蕭肖夜定眸看著呂彥，半晌才嗤笑一聲：「只是這個程度而已，你猜猜蕭燁會不會死？」

呂彥突地伸手卡住蕭肖夜的脖子：「我對你越來越沒有耐性了，蕭肖夜。」

儘管致命部位被人脅迫地緊掐，蕭肖夜還是擠出一個堪稱愉悅的笑容：「我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呂彥，你說你和蕭燁在一起的時候，我出來怎麼樣，你會是什麼反應呢？」

蕭燁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他睡在自己的公寓里，呂彥不在身旁。有些落寞地，蕭燁抹了把額頭，並沒有想像中的虛汗。昨晚應該是呂彥送他回來的，怎麼會那麼沒用地真的累睡過去了呢？不知道呂彥會怎麼看待自己，啊，應該忍得很辛苦，都已經交往四個月了，兩個人居然還只停留在接吻的階段，最長的一次還是發生在昨天，說是最長，蕭燁現在回想起來，那吻也不過兩三分鐘罷了。沒有物質上牽絆的愛情不過是浮沉在大海上的一艘紙船，終究會被生活的波浪吞噬，這道理，蕭燁雖然沒有經歷過愛情，但是也一直銘記在心。因為自己的怪病，紳士的愛人始終保持距離，蕭燁心中既有感激，同時也不可避免地保留了一份猶疑，對方是否真的將自己看作是愛人，是希望共赴歡愉巔峰的那一位，還是只是一個短暫的精神港灣，只用來停泊自己飄蕩已久的孤獨寂寞。

戀愛久了，這樣那樣的問題就會接連不斷地出現，無論如何做好準備，終究要走到這一步，蕭燁扶著額頭，開始覺得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有了裂痕，不長卻直接一擊必中，裂到中央。

稍作洗漱，蕭燁換了身衣服，來到樓上，只是還沒敲門，門先一步從裡面被拉開，幾個穿制服的男人各抱著兩個大紙箱正準備走出來。蕭燁連忙讓出空間，等那些男人依次下樓後才跨步走進呂彥的公寓。

一進門，蕭燁就想退回門口好好看看自己進的究竟是不是前幾天才來過的那個地方，明明是間被主人照顧得極好的公寓，現在卻如狂風過境，房間里觸手可及的東西都不見了，有些碎成碎片胡亂地躺在地上，小餐廳的餐桌餐椅活像被解體了一樣，上面沾滿了雪櫃里蕭燁前幾天才嘗過的甜麵醬，客廳的沙發也被拆分肢解，靠枕里有助睡眠的那些細小的東西全部散落一地，寬屏的TV熒幕被砸出幾個黑漆漆的洞口，連陽台上的窗戶也全部粉碎，地上滿是玻璃。

蕭燁剛準備抬腳往卧室走，就看到呂彥臉色蒼白地扶著額頭從卧室里走出，兩隻手都纏著繃帶，隱隱的還有紅色的血跡滲出。

「呂彥，怎···怎麼了？」蕭燁緊張地快步上前，堪堪得扶著呂彥。

呂彥見到蕭燁，愣了下才露出笑來：「怎麼醒的這麼早，早餐吃過了嗎？」

蕭燁焦急地環顧著周圍，「你別管我，你這裡怎麼了，你是遭到搶劫了還是什麼，這裡怎麼亂成這個樣子？還有手，你手怎麼了？」

呂彥無奈地擁著蕭燁：「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昨晚我回來一切都已經變成這樣。好不容易收拾好一塊地方，手就被劃破了，簡單得繞了幾圈繃帶我就睡了，原本想著今天在你醒來之前把這裡恢復原狀，別讓你又瞎擔心。」

「什麼瞎擔心，你這裡簡直就是被洗劫了，我們得報警！還有物業，難道他們就沒有責任嗎？」蕭燁說著就要去拿口袋裡的手機。

呂彥嘆了口氣，輕鬆地拿過蕭燁手中的手機放進口袋。

「我們先去你那裡，這裡我讓他們來打掃就好，我真的很累，你讓我去你那裡休息休息好不好？」

蕭燁抿唇，一直僵硬的身體軟下來：「呂彥，我不喜歡你受到傷害。」

「嗯，以後不會了，我這次不是也沒受到傷害，別想太多。」呂彥從背後擁著蕭燁，下巴擱在蕭燁肩頭，柔聲說。

「什麼？物業的攝像頭壞了？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分明是無作為還想著逃脫責任！我要報警！」蕭燁氣得壓根坐不住。

呂彥後背倚著沙發，面色憔悴，他揉捏著太陽穴：「蕭燁，我想事情應該沒那麼複雜，可能只是惡作劇而已。」

「惡作劇？這是犯罪！非法闖入民宅和蓄意破壞他人財物！」

「蕭燁」，呂彥聲音嘶啞，「我現在不想去管那些，家被毀了或是什麼被偷了，我都不在乎。現在，我想要你來抱著我，陪我一起休息好嗎？」

蕭燁胸口起伏，他一字一句地說：「呂彥，我在乎，我在乎為什麼你會遭遇這種事，我想要看到真相，我不能原諒這種行為，你的家被毀了，你只是風輕雲淡地想要全部搬空再填滿就好，是不是你的情人也是這樣，我不合你心意，你拋棄掉我，再重新找一個就好？你不是不在乎，你只是想在乎你自己！」

呂彥面色蒼白，唇色更是慘白，他用一種難解的眼神看著蕭燁，「蕭燁」，呂彥咳嗽了幾聲，「我真難過，你這樣看輕我，也這樣看輕你自己，我們還是分開冷靜幾天為好。」

站起身來，呂彥的身形有一瞬間的搖晃，他定定神，最終只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